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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味無可奈何地一年淡似一年。現在在長機,已經幾乎沒有哪戶人家的主婦還會再為過年而忙忙碌碌地自制新衣或小點心。衣服可以去商場買成衣,媽媽們不會再在縫紉機前軋軋軋地踩機子,就算做了兒女們也會嫌土氣不穿。而像凍米糖豆角酥這類食品更不會有小孩子稀罕。因為凍米糖不如旺旺雪餅好吃;豆角酥亦不如好又佳的膨化食品來得香脆;曾經在小城零食中唱主角的凍米糖和豆角酥悄然退出了新年這個舞台,退到被人遺忘的角落。

  有一年,秦昭昭還因為懷念童年時曾讓她恨不得天天都過年天天都能吃的豆角酥,纏著媽媽做了一次。可是做出來的豆角酥她卻再也吃不出當年那種好滋味了。她想,是不是她已經長大的緣故,所以不像小時候那麽嘴饞?

  漸漸地,過年在秦昭昭眼中也不再具備小時候那種讓她熱烈期盼的力量。除了每年過年時能拿到壓歲錢這一點還能讓她有點小小的激動外,其他的都沒什麽了。

  但對於她家那排房子的兩戶鄰居們來說,過年卻還是一件很重視的大事。小丹姐姐家和李伯伯家,都有兒女長年在外工作,只有春節時才能回來一次。這一年當中唯一一個闔家團圓的日子,讓終年孤守家中的老人們怎麽能不重視?

  小丹姐姐的媽媽周大媽因三個兒女都在南方打工,時常跟人念叨著他們在外的衣食住行,千般萬般地不放心。秦媽媽常替她寬心:“你們家小鋒小鋼和小丹都是穩重的孩子,他們會懂得照顧自己的。而且小鋒現在已經升了車間主管,一個月底薪就能拿兩千五,倒比在長機廠上班時要強得多。廠子不行了,其實反而讓他們這些年輕人有了更好的出路。”

  “話是這麽說,可是他們畢竟是離鄉背井獨自在外討生活,我怎麽能放心啊!唉,要是就在長機上班一個月能拿兩千五該多好。現在雖然錢賺得多,可是一家人長期分離。老實說,有時候我想想還是寧可過以前的生活。毛主席在時讓我們工人階級當家作主,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些,但一家人能團團圓圓在一起。鄧小平上台後搞什麽改革開放,弄得廠子垮了家也散了。現在我們一家分成四處,小鋒在中山,小鋼在珠海,小丹在廣州,一年只能團聚一次,真是家不成家。都是改革開放鬧的。”

  “周師母,其實改革開放也有改革開放的好處。像吃的用的東西再不用憑票證才能買。以前想買台電視機得托關系求人幫忙,還要自己負責扛回去。現在你家那台新彩電可是去商店掏了現金後人家就馬上服務周到地送貨上門,這樣不好嗎?”

  周大媽是個電視迷,這排平房中最早買電視機的就是她家。那時還是1981年,不知托了多少關系費了多少勁才總算抱回了一台十二寸的黑白電視機,轟動了整排房子的鄰居們。入夜後家家戶戶都擠到她家去看電視,屋裏根本擠不下,最後搬到屋外來像放露天電影般放電視。秦昭昭當時還沒有出生,不過這一幕後來在她跟屁蟲似的跟著小丹姐姐一起玩時,經常聽她反復提起,無比驕傲:“那時只有我們家才有電視機,每天晚上都有好多人搬著小凳子來我家門口守著看電視。”

  這點好處周大媽否認不了:“這……倒也是有它的好處,唉,如果只有這些好處沒有那些壞處就好了。”

  關於毛澤東的“工人階級當家作主”和鄧小平的“改革開放”兩項政策究竟敦優敦劣?在兩位普通家庭婦女的家常閑話中自然是得不出什麽論證結果的,閑閑一說也就略過不提了。周大媽只一心一意忙碌起過年要準備的東西。主要是吃的,孩子們長年在外生活,每次回家過年時,遊子的腸胃最渴望家鄉菜的慰藉。小鋒愛吃的,小鋼愛吃的,小丹愛吃的,她盡可能都一一買齊買足。在十天八天的春節假期裏,讓久別重逢的兒女們吃得好吃得滿足就是她生活最重要的事。

  在秦昭昭的日盼夜盼中,期末考試先漸漸走近了。期末考試在即,學校卻發生了一起轟動事件。事件的女主角是淩明敏,事件的起因是有所職業高中的男生看上了她。

  在職業高中就讀的學生人生路基本定型,不會有什麽太好的前程。他們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大多數人都是在學校混日子,會專心學業的人很少。曠課逃學打架玩賭博機是家常便飯,很多人混得沒有學生樣了,像社會上的小混混。很不幸,喜歡上淩明敏的那個男生,就是這樣一個小混混。他前兩天來實驗中學找人,偶爾看到淩明敏,覺得這個女生實在漂亮。於是一連好幾天每天下午放學時都會帶幾個男生守在校門口,看到淩明敏出來就大聲喊她的名字,朝她吹口哨,涎著臉地纏住她說話,一路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