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狗仔路透

說起來, 江秋十雖然拍的戲不算太多,但他演的死亡次數可真不算少。

圈內本就迷信,這種戲碼不是說不能演, 演多了也晦氣。唯獨江秋十不講究,不少人懷疑他是有什麽秘法,專門挑這種角色演。有些看去看大師拿他的生辰、名字去算命也就罷了,還把角色一塊兒算進去。

金秋絕日接凜冬, 江水秋竭冬消, 前有寒露後立冬, 九為極數添一過滿, 怎麽算都不是什麽好結果,加上總演這類不得善終的角色,無論從哪方面看都犯忌諱。

偏生這人就是好命,大紅大紫, 遇上點小麻煩, 在圈內其他想紅想瘋了的人眼中, 根本不算個事兒。

江秋十知道其他人是怎麽看自己的,他不放在心上。

他不信神佛, 不信命運,他無謂坎坷磨難與死亡。

化妝師給他臉上細細抹上血漿與塵土,掬起一抔紅中帶褐的混合物灑上臉頰至全身, 做出血液噴射的情狀。衣服劃破不少口子, 露出沾著沙礫的傷痕。

他胸口的衣服解開, 化妝師細細畫出一道大傷疤, 自右肩鎖骨至腰腹長長一道,皮肉綻開,紅白相間。

阿祥咂舌:“這畫的也太真了吧。”

真到他幾乎有點不敢看。

江秋十瞥他一眼伸出手, 指尖無聲揩了一點點紅漬。

“阿祥,你臉上有東西。”

阿祥疑惑擡手去抹。

“還在,在這裏。”江秋十伸手在他臉上飛速一抹,無比自然道:“好了。”

“哦哦,謝謝老板。”阿祥只覺得臉上被老板擦過的地方有點不自在,撓撓頭,坐一邊玩手機。

化妝師看他一眼,若無其事繼續動作,唯有肩頭隱約抖動。

江秋十眨眨眼,一臉無辜。

待全部造型做好後,他看了看前置攝像頭裏的自己,輕輕抽氣。

這大概是他所有死亡裏最不講究形象的一次。

[夢回還]裏,周尋陽的消亡用了後期特效,身體連魂魄散落成星光點點。

[奪命追擊]中,姜行舟服藥自盡,導演亦力求將畫面拍得唯美。

哪怕是[看不見的朋友],衰老至死亡,也是借助其他人的言語暗示,令觀眾猜測結局。

唯有這次,直白猙獰的傷口,鮮血和著泥濘,昭示角色的死亡。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連同小村莊裏三十六人躺在一起,控制住胸腔的起伏。

愛惜讀書人,不叫他幹活的團長伸手替他闔上雙眼,大大咧咧讓他帶著團裏兄弟們認字的張營長給他理了理衣領,戰友們親手將他們埋葬。

小山坡下挖了個大坑,一鍬又一鍬黃土抖落下去,堆積在身上,漸漸地,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荒郊野外,寂靜無聲。

“Cut !過了,趕緊的把人拉起來!”

工作人員迅速開刨,江秋十四肢都蓋了層土,伸手抖落了,坐起身來。

看上去像詐屍似的。

阿祥臉上已經抹去了那點紅痕,他本來還想沖老板抱怨對方的惡作劇,看了場戲下來,心酸的不得了。他拿濕毛巾給人擦幹凈手和臉,看著對方站起身,原地蹦蹦,掉落一地泥土渣子,忙不叠上手去拍。

“不用拍了,我身上很多灰,拍不幹凈,回去洗個澡就好。”

阿祥這才放棄。

他自個兒不修邊幅,卻覺得老板不該是這樣的。

一旁抹淚的幾個群演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其他跟著被埋的一眾群演跟著站起身拍灰,各自談笑。

“張姐,您演技真好,哭的好厲害,肯定能火。”年輕點的群演奉承道。

被稱為張姐的拍拍膝蓋上的灰:“年紀大了,說什麽火不火的。”面上頗有些自得。

……

阿祥跟著江秋十穿過這些人,一路不知回應了多少熱情招呼,來到導演身邊看成果。

“導演,效果可以嗎?”

導演看著回放。

這場戲為了追求真實感,加上環境限制,只做了兩個機位。幾十號人全靠這倆攝像拍,拍攝時一遍又一遍地磨,饒是攝影師豐富經驗,也要給導演磨瘋了。

不止攝影師,演員也是。鏟土的士兵累到擡不起手,換了一個又一個。躺在坑底的人不能動,不能休息,幾個心大的幹脆躺裏頭睡覺。拍了不知多久,這場戲才算過。

監視器從兩個不同角度回放出方才演的一幕幕景象。

雖然工程量大,人多,但一方只要悲傷,另一方安靜躺著就好,鏡頭絕大多數集中在江秋十這位男主身上,他連呼吸都控制住了,飛濺在鼻子下的灰塵絲毫不見浮動。“可以可以,你演的很好嘛。”導演咧嘴一笑,拍拍他的肩,摸到一身土,渾不在意往搓掉。他從褲兜裏摸出一個紅包:“呐,小夥子,我單獨給你的,沖沖喜,大吉大利。”

演死人畢竟晦氣,劇組都該給這麽個紅包沖一沖,否則人會沾上黴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