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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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冷汗涔涔地從我背上降落,打濕了我的襯衫。

一時間呼吸紊亂,心跳不穩,我站立著,渾身只有心臟一直在瘋狂地運作著,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透過四肢傳來,響徹耳邊。

我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我這麽近。

就在咫尺距離的地方,甚至,宮當剛才的體溫,還殘留在我的手臂上。

而他的生命,就已經離我遠去。

被汽車撞出這麽遠,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一想到這些,就又開始害怕。

不光光是這種莫名其妙籠罩心頭的恐懼感……更多的,是理性分析後,得出的結論。

僅僅記得原來的一切,並說了出來,甚至沒有想要去改變現狀,就只是找個人說說自己的恐懼,就立刻遭到了這個世界無情的打壓——直接毀滅了宮當的存在。

剛才,如果我再多回答宮當幾句,那麽,現在地上躺著的,可能就是兩個人了。

包括現在,我其實不敢確認,在我走出這個鐵門的瞬間,會不會有第二輛違法的汽車朝我駛來。

因此,我矗立在原地,只有雙手在身側不斷地發著抖。

別的同學都以為我嚇傻了,只是在跑過來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膀,便繼續上前,擠到那個人山人海的地方去了。

我站在那裏,看人群東跑西跑,看樹葉掉落在地,風吹了許久,我才緩緩把僵硬的肩膀松了下來。

看來,我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只是因為我剛才安慰宮當的話,並沒有觸碰到這個世界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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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哥和宮當被雙雙送入醫院,而我,作為事故目擊者(或許,還作為犯罪嫌疑人),被帶到了警察局,進行了一番盤問。期間,警察們給我送上了熱水,毛巾,我擦幹凈了身上的汗,喝了幾口熱水,情緒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這確實是我原來的那個世界,但它發生了許多不一樣的變化。

在那個別墅世界的時候,鄧齊曾經提出了千萬種設想,而其中一種,他自己最為相信的,便是——世界意志為了給我洗腦,把我捉入了那個世界,而鄧齊本來要去的,應該是一個會將他毀滅致盡的地獄世界。

鄧齊不小心和我一起誤入了這個別墅世界,因此,他斷言,現實世界裏,肯定會有個人替他頂罪。

現在看來,他確實猜對了。

小瘦,莫名其妙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都被調整,宿舍裏只有三個人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是鄧齊本來要遭受的事情。

而現在,他遭受的,變成了更加殘忍的事情——所有人都沒有忘記鄧齊,所有人都認可鄧齊的存在,所有人都欽佩著鄧齊,甚至連籃球隊的待遇都沒有改變。

但那個鄧齊,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鄧齊。

一想到自己之前真的和那個所謂的“餅哥”勾肩搭背,我就覺得一陣反胃——一個奪走了鄧齊身份的小偷,居然還敢和我裝熟,居然敢叫我起床,居然敢還和我一起上課,居然……騙過了我的眼睛!!

這都是鄧齊應該有的東西!!!!這不是他的!!!!這個小偷!!!!

我的眼裏忍不住燃起了怒火,牙也磨了起來,有一瞬間,我是真的起了去醫院把那個“餅哥”殺掉的心思。

但我很快冷靜了下來。

宮當的下場我看到了,我不知道這是什麽,這算是這個世界修正了它認為不正常的東西,還是說更可怕的……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場殺雞儆猴。

為了把我送出來,鄧齊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我要做的,是不浪費他的犧牲,在他的血肉上,找到這個世界的真相和破綻。

我的手不再顫抖,我坐在回學校的車上,開始了我的分析與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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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學校之前,我先跑到外面的手機店,買了個帶手電筒的高档手機——我著實是被之前那個黑乎乎的世界搞怕了。

不過,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沒有扔掉自己手上的那個,破爛至極,落於時代,除了秘密日記之外什麽亮點都沒有的手機。

在關鍵時刻,它總是發揮了作用,萬一它以後還能有用呢?

在進校門的前一刻,我猶豫了一下,去校門口的賓館裏開了個房。

如果那個臭餅臉已經從醫院裏回來,那我是真的不知道應當怎麽對待他,也不確定自己現在能不能把那聲違心的“鄧齊”喊出口。

說起來,他想讓我叫的還是更加親密的“鄧哥”。

這又讓我一陣反胃,我甚至都沒這樣親密地叫過鄧齊本人!

而且,只有三個人的宿舍,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我,有一個人,被靜悄悄地吞噬了——而我知道,實際情況會比我所感知到的更糟糕。

有人被悄悄吞噬,有人被悄悄掉包,更多的人,在被悄悄地洗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