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242
四月初五,歷來新科進士們自發組織的慶賀宴席,乃櫻桃宴。
項雲珠一早起身後便讓丫鬟將她前兩日到布莊去量裁的道袍、逍遙巾[1]、綾襪與朱鞋拿了出來,長發束成一束盡盤於頭頂,戴上逍遙巾,再讓丫鬟替她將本是彎如柳的眉修得直硬一些。
以防被人認出她是女子來,不僅束了胸,還拿這些日子她搗鼓出來的膚色黏狀脂粉填住了耳環洞。
穿上翠藍縐紗道袍,套上大紅雲頭履,在向漠北攜孟江南出門後,她也悄悄地到了偏門處,欲自偏門出府去。
正當她要命偏門的門房將門打開時,她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大喝聲:“幹什麽去!?”
項雲珠被驚了一跳,忙回過身來,皺眉撇嘴道:“哎呀爹,你沒事兒叫那麽大聲幹嘛呀!”
“沒事兒?”宣親王瞪她,“你穿成這樣,我能叫沒事兒!?”
“我要出去一趟。”項雲珠避而不答道。
“出去一趟就得穿成這樣?”宣親王皺眉,目光瞪得更死,“出去一趟正門不能走?非要鬼鬼祟祟走偏門?”
“誰說我是鬼鬼祟祟啦?”項雲珠不服氣,“我這是光明正大的!”
“哼,我要是信你,我就不是你爹了。”宣親王哼了哼聲,走到了項雲珠面前來,皺著眉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問道,“穿成這副模樣究竟是幹什麽去?”
“爹您什麽時候連女兒穿什麽樣兒都要管了?”項雲珠噘嘴。
“我就管,你是我閨女,我想什麽時候管你就什麽時候管你。”宣親王又重重哼了一聲。
項雲珠:“……”
“你這麽悄悄兒的——”宣親王本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忽地就換成了一副傷心難過的神情,“是不是要背著爹去會野男人去?”
“……”項雲珠頭疼,又急又惱地跺了跺腳,“爹!”
“不許去!”只見宣親王倏地擋到了偏門後,堅決道,“先告訴我對方是誰,我去揍他!”
“娘!你看爹他欺負我!”只聽項雲珠跺跺腳忽然轉過身去嚷了一句。
宣親王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項雲珠趁此機會躥到他身後,拉開門閂打開門,哧溜一般沖了出去,動作迅速一氣呵成,饒是宣親王回過神來她壓根就是在騙他時項雲珠已經跑出了門外,他追不得,只氣得直大聲道:“來人!去——”
“阿昭。”宣親王妃溫和的聲音此時自他身後傳來,打斷了他的話。
宣親王回過頭來瞧見當真是宣親王妃,頓時一副委屈巴巴又可憐兮兮的孩子模樣,告狀一般道:“皎皎,閨女她不告訴我她要到哪兒去。”
宣親王妃失笑,伸出手將他自門外拉了進來,“多大的人了,追著攆著女兒不讓她出門去?”
“她做了一副男兒打扮!神神秘秘的!”宣親王撇嘴兒,“我就是——”
“好啦。”宣親王妃擡手按住了他的唇,再一次將他的話打住,無奈又好笑道,“孩子長大了總要有些秘密的,事事都告訴你我,那還能叫秘密?”
宣親王不說話,將嘴撇得更厲害。
不過顯然是將宣親王妃的話聽進去了,是以才沒有再胡鬧,只哼哼聲道:“我就是擔心閨女會被人欺負。”
宣親王妃笑了,“小滿那孩子沒欺負別人就是好事了,能有誰人欺負得了她?”
“好了,我做了阿昭喜歡的羹湯,去嘗嘗嗯?”宣親王妃理了理他有些亂了的頭發,繼而牽上了他的手。
宣親王當即便笑了起來,“好。”
門房笑呵呵地將偏門關上:這天底下啊,還是王妃拿王爺最有法子!
出了宣親王府的項雲珠則是跳上馬車,徑直往宣親王府南面方向去了,最後緩緩駛進了貢院附近的子抄胡同停。
三年一屆的鄉試與會試一過,本是房屋賃價高漲的貢院附近的胡同雖不至於說是冷清了下來,但較鄉試與會試期間相比,人少了大半數,並不寬敞的胡同裏行人三兩,車輛偶爾才見得一輛經過。
馬車在一處掛著無字風燈、門上剝了些漆的小宅子前停下。
項雲珠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確定是此處無誤後才從馬車上下來,交代了車夫“到胡同口去等著”後站到了那窄窄的黑漆門前,抓上門上老舊的銅環鐺鐺敲響了門。
只聽門後傳來一聲“來了”,不稍時,門便打開了。
柳一志看著站在門外一身儒生打扮的項雲珠,目瞪口呆,老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在向漠北入職翰林院的次日,身為二甲進士的柳一志被聖上親命為工科都給事中,官階雖不高,僅是正七品而已,但六科給事中向來位卑權重,以小制大,可封駁聖旨,風聞奏事,監察六部,糾劾百官。
正因其權重,是以六科給事中的考核及升降任免都由聖上來親自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