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頁)

當晚十一點,他們回到迎江。

從火車站打車到顧家,已經是十一點半,季言初把他們兄妹放下,未做停留,徑直回了季家別墅。

到家剛回自己房間,還未洗漱,他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座機號,也沒多想,直接按了接聽。

耳朵甫一貼上聽筒,少女稍顯稚嫩的嗓音,別扭地唱著還有點跑調的生日快樂歌便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幸福未來圓滿;祝你永遠快樂!”

空蕩孤寂的房間,電話裏緩慢輕柔的歌聲宛如流水般,潤物無聲地淌過他早就幹涸荒蕪的心,帶起熨帖的溫度,讓他終於有了絲感知暖意的能力。

安安靜靜的等她唱完,不知何時,眼眶裏翻湧著熱意,隔著電話,也怕被人發現,他捂住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佯裝平靜的問:“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顧挽最不擅長唱歌,最簡單的生日快樂也能唱得五音不全,她難為情地撓了撓頭,小聲道:“等過十二點啊,想做第一個跟你說生日快樂的人。”

那邊默然一瞬,很快,他寵溺地笑了聲:“傻子,早點睡吧,你明天說,也還是第一個。”

他隨口無心的一句,顧挽聽出不少寂寥,才彎起的唇線又緩緩拉直:“言初哥,以後每年你生日,我都要做那個第一個跟你說生日快樂的人。”

這種意氣用事的口吻,像是小孩子在撒嬌,季言初笑了,也附和著逗她:“好,如果有人比你早,我也假裝看不見。”

他這一句,聽上去像某種約定。

顧挽莫名揪了揪自己的耳垂,支支吾吾嗯了聲:“那你明天來我家吧,哥哥說要給你辦個生日會,還叫了文濤哥他們。”

她頓了一秒,像是忍不住提前劇透,壓著嗓音說了個秘密:“我前幾天就去給你定了個蛋糕,超大,非常漂亮。”

“哇!”季言初真心有些期待,不知不覺又笑道:“也不能太漂亮,回頭我舍不得吃怎麽辦?”

“沒關系的,反正以後每年都會有。”顧挽說。

季言初緩緩斂盡嘴角的笑意,不再半真半假的開玩笑,而是很認真的跟她說了句:“顧挽,謝謝你啊。”

顧挽緊了緊電話筒,無意識的點頭。

然後趁著即將要掛電話,忽又忍不住,壯著膽子說:“從這一刻起,屬於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此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季言初,成年快樂!”

因為她的話,季言初愣怔半秒,隨即,又是許久的失神。

他從不樂意把自己的傷口揭開給人看。他擅於偽裝,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陽光爽朗又溫和善良的人。

但其實並不是。

一開始,他不知道季時青為什麽不喜歡他,在他還未記事的時候,就已經和溫馨分道揚鑣。

後來慢慢長大一些,從溫馨那些歇斯底裏的謾罵中漸漸得知,似乎都是因為他,季時青才選擇離開這個家。

有一段時間,溫馨一看到他就會情緒激動。

打罵其實都不是最傷人的,最刺痛人心的是眼神,是溫馨看他猶如看最肮臟糜爛的垃圾一般,怨恨又嫌惡的眼神。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也試圖去萬般討好,盡力做個聽話懂事,學習生活都不讓人操心的乖孩子。

同學老師喜歡,其他家長朋友喜歡,所有的人都喜歡,但溫馨依舊不喜歡。

然後那一天,他被溫馨從二樓陽台推了下去。

往下墜的那一刻,他看到溫馨扭曲又釋然的一張臉,仿若被噩魘困縛多年終得解脫。

於是再多體諒,他也說服不了自己。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紮一刀,也會連皮帶骨,疼得掉眼淚。

溫馨那一推,直接將他徹底推進萬丈深淵,把他心底裏僅存的那點溫度企盼也帶走了。

他季言初這個人,好像由此真的被丟到了垃圾堆裏,從心底開始一寸寸向外腐爛。

之後打架鬥毆,抽煙喝酒,像是跟誰較著勁兒般,什麽事情荒唐他幹什麽,帶著自我放棄的鄙夷,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最黑暗的方向跑。

後來,是姥姥拉住了他。

在他和一幫小混混約群架的時候,六七十歲的老人家,攔在他的面前,傷心欲絕的哭道:“今天你要是去,就從姥姥的屍體上踩過去。”

“我的言言那麽乖,那麽好,聰明又懂事,以後可能會成為企業家、醫生、老師,或者更有成就的人,絕不該是淪為一個地痞流氓的結果。”

說來也奇怪,在那一刻,他才猛然意識到,好像不管自己怎麽胡鬧,唯獨學習成績,他始終倔強地沒有半點放松。

可能就算陷入最深最汙穢的泥沼裏,也還是渴望有人別放棄他,能拉他一把吧,所以,才給自己留了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