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地良心,顧挽可從沒想過要賴賬,就僅僅是因為他沒認出自己來,也不知道哪門子自尊心作祟,也賭氣著懶得認他。

現在這樣猝不及防被他認出來了,反倒襯得她像是忘恩負義,又欠債不認的那個。

偏偏還百口莫辯,無從抵賴……

顧挽臉頰燙得厲害,一雙小鹿受驚般的眼睛,懵懂無辜地眨了又眨,難得一副又乖又糯的樣子。

嚇得一動不敢動,一是怕他這次真的動氣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靠得太近。

近得連睫毛都能一根根數清楚,眼睛裏的光也清亮逼人。

顧挽心虛的垂下眼瞼,視線下移,不期然間發現他喉結旁邊有顆米粒兒大小的痣。

他的脖頸本就修長,線條優美而流暢,處在中間位置的喉結明顯突出,先天帶著一股子不容侵犯的禁欲氣息。

然而這顆痣,不偏不倚,不大不小,正好長在喉結左邊一點點,令人遐想的位置。

禁欲中又摻染半分撩人,明明是相互沖突的氣質,看似矛盾,實則卻融洽致命。

顧挽自然不懂這些,只單純覺得他這顆痣長在那個地方,就很

輕浮!

她暫時只能給出這麽個形容。

“嘿。”

見她呆呆傻傻,半天不說話,他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微帶著譴責的問:“怎麽,不打算給我個說法麽?”

“……”

顧挽舔了下唇,擡起視線,強裝鎮定地看著他,理直氣壯的埋怨:“你不也沒認出我。”

“呵。”他又一聲冷笑,仿佛被氣到了的樣子。

“小朋友,咱得講道理,你當時捂那麽嚴實,戴著帽子還戴著口罩,我能看到的也就你一雙眼睛。”

顧挽微愣了下,幡然醒悟,似乎一直以來,自己把這個細節給忽略掉了。

況且之後她還剪過頭發,這也難怪他剛才要撩起她的劉海,捂住她的嘴巴才能確認。

這下好了。

顯得她更加忘恩負義,更加吝嗇無賴,

——還蠻不講理。

顧挽窘迫又難堪,這個時候,也顧不上講道理,無從抵賴也要賴。

她定了定神,冷著臉,一本正經地給他算了筆賬:“昨晚你們吃飯花了兩百二十七,唱K加飲料酒水花了三百五十,一共是五百七十七塊錢,錢都是我出的。”

季言初閑適地直起腰,垂眸審視著她:“所以?”

“所以……”

顧挽把他的話囁嚅了遍,又抿著唇,沒好意思往下說。

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季言初慢悠悠道:“所以,就算按人頭來分攤,我給你的那一百塊車費也算還清了,是吧?”

顧挽沒說話,把唇抿得更緊,覺得自己可真是沒良心。

但季言初雖是這麽說,這個理兒他可不認,貌似很較真的反駁:“昨晚可是你哥說一切開銷他都包了,就算是你付賬也是替他付,這錢是他欠你的,不能算在我頭上吧?”

……好像也有道理。

顧挽徹底理虧,此時此刻,像做了一件天理難容的壞事,歉疚又怯懦地站在他面前。

見她垂首不語,終於有了個正確的認錯態度,季言初饒有興致地歪著腦袋打量她,盡可能壓住唇角,一臉受傷地感慨:“小朋友,你這事辦的太不地道,太傷人了。”

顧挽也懊悔不已,自責萬分,企圖將功贖罪的道:“我,我可以補償你……”

“補償啊 ̄”

他尾音稍揚,像是前面鋪墊那麽多,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眉眼瞬間舒展開,很痛快的點頭:“好啊,那咱們就來談談具體怎麽個補償法。”

顧挽有種被他現場逼債的錯覺,怕他獅子大開口,提前交代:“我現在拿不出多少錢,畫畫班交了一些,昨晚又花掉五百多,現在要等到月底我爸媽才會打生活費。”

季言初倒是坦誠:“我不要你的錢,這壓根兒也不是錢的事兒。”

顧挽心口一跳,錢都解決不了嗎?

她更加惶惶然:“那……你要我做什麽?”

季言初不語,噙著笑,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本來只是覺得這小孩兒挺有意思,整天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像時時刻刻都端著,繃得很緊,所以每次一見到她,就總喜歡逗她。

莫名其妙的,總想戳破她的偽裝,看看保護層以下,她本來該有的是什麽樣子。

為了不讓她覺得他占了便宜,他開始一筆一筆的翻舊賬:“那天晚上,我是本著正義感對你出手相救,後來給你付車費,也是出於善良的本性。”

“我從小受過的教育,被灌輸的思想,一直都是叫我做人要真誠勇敢,要正直善良,好人肯定會有好報。”

“但是現在,我明明是做了一件見義勇為的好事,可對方不僅沒有給予我應有的感激,還坑了我一百塊錢,你說這事兒,對我打擊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