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紅衣男子

十月初一,剛剛入冬。

這兩日沈墨公事繁忙,不是在衙門裏坐衙,就是微服私訪,鮮少回到主院。

自那夜自書房離去,這兩日白玉幾乎都沒見過他,見了也只是匆匆說幾句話而已。

是日,天氣晴朗,比前兩日還要暖和些許。

這一日,後院有些熱鬧,新買來的幾名打雜的丫鬟婆子正在院子裏忙進忙出的搬擡東西,因為白玉要選武師,前來應征的人還不少。

白玉晨妝罷,便與前來找她的紅雪坐在鋪著柔軟氈毯的榻上有說有笑的吃著早膳,兩人吃完,便靠在引枕上,喝茶閑聊。

紅雪道:“我看了名錄,沒想到前來應選的武師還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本事做人的師傅,你可要擦亮眼睛仔細挑選,莫把魚目錯當了珍珠。”

白玉剛喝了口熱香的茶,聞言放下茶盞,微笑道:“放心,我會細細挑選的,再說不還有你在旁幫我把關麽?”

紅雪好笑道:我這門外漢哪裏敢幫你把關,你讓我品評小曲兒我還能夠。”

白玉想想也是,不禁失笑。

紅雪又道:“這有真功夫還不行,還得看人品,人得正派,不然你一個姑娘家小心被那些臭男人占了便宜。”

白玉纖眉一挑,道:“在風月場混了這麽久,我看男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紅雪同意她說的話,要沒眼光,怎麽挑上了沈墨,她笑了笑,打趣道:“真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想到要練武,莫不是打算學有所成後,去當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女?”

白玉怕紅雪笑話她,不好意思說出她之前做的夢,便道:“就當做是我心血來潮吧。”

紅雪也不懷疑,笑道:“也虧得大人雅量豁然,竟肯讓你接觸別的男人。”

白玉忽然想到程慧儀前天夜裏那一句‘白玉姑娘’,便道:“說到底,他還是他,我還是我,最後我與他到底是個什麽結果還不知曉呢,他能管我什麽。其實按我說,我覺得我們如今這樣還自由些,你我本就是風月場上的人,大多時候無拘無束,一旦真嫁了人,終日就要被束縛在後宅這方寸之地,講什麽從一而終,守什麽三從四德,除了自己的夫君,別的男人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都是有違婦道,而他們呢,在家三妻四妾,在外紅顏知己,過得多麽快活,也沒見他們想著為我們守一守夫道。”

白玉這一番話可謂說到了紅雪的心坎上,她臉上隱約有些激動雀躍之色,道:“其實我和你也有同樣的想法,只是在這男人為天的世道,咱們這樣的想法終究是驚世駭俗的,不被人認可的。”因此她一直壓著這種想法,但她沒想到白玉也和她一樣。

她亦喜歡如今的自由。許子階無父無母,無妻無妾,可謂孑然一身,他自由,她跟著他也自由,而且許子階本是一個風流跌宕,不拘小節之人,從來不要求她遵守什麽三從四德,因此她對如今的生活是滿意的。

白玉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一時間打開了話匣子,她輕嘆一聲,“有時候我會想,我跟著沈墨來這裏究竟是為什麽,難道真的就為了嫁給他?”白玉想了想,忽然微笑了下,又緩緩說道:“我有一座紅袖坊,只要用心經營,我這輩子生活也就無憂了,還能繼續過著風花雪月,自由自在的生活,為何非要嫁人?單單去守著一個男人,忍受他妻妾成群,還不能嫉妒?”這七出之條對女人實在殘酷,也不知道是誰寫出來的。

“女子為何要嫁人?就是要找一個依靠,我如今自己可以靠自己,為何要再靠男人呢?”白玉笑著繼續說。

紅雪點點頭,“我其實很吃驚,你竟然會不顧紅袖坊的生意跟了來。”

白玉聞言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沈墨為她才做到那般地步,她哪能不感動?跟著他來這邊陲之地,一是她的確對他動了心,二是不陪著他東山再起,她這輩子只怕良心難安。

白玉本就是這樣一性子,人家對她有仇,她會記住,人家對她有恩,她亦會記住。

白玉忽然開玩笑似的說道:“其實沒跟來之前,我是打算一輩子不嫁人的,如果寂寞,大不了就找個知情識趣、年輕俊俏的情郎。這男人有錢,就算五六十歲依舊能娶到年輕姑娘,我們女人有錢,哪怕徐娘半老,也能讓年輕後生拜倒在我們的石榴裙下。”

紅雪搖搖頭,笑道:“你這些話與我說說也就罷了,可別讓大人聽到。”

白玉挑眉,滿不在意地笑道:“他聽到又如何?方才我說過,他還是他,我還是我,他管不得我。”

兩人談了約有一個時辰,時候不早了,下面已布置妥當,小蕖上樓,請白玉下去檢查。

白玉和紅雪便下了樓,來到庭院中。

庭院一亭中,張了薄紗軟簾,簾後放著幾張鋪著軟墊的椅子,擺了張長桌,上面放著茶果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