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姿勢

車中未點油燈,黑漆漆一片,什麽也看不清,白玉只感覺自己纖細的手腕被人緊緊握著,而自己卻倒在那具溫暖熟悉的胸膛中,灼熱的呼吸撲到白玉柔弱的耳廓中,全身上下登時起了一陣陣雞皮疙瘩。

在這密閉空間裏,她有些害怕,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隱約看到模糊輪廓,不知是否黑暗的緣故,總覺得他的墨眸不似以往那般帶著溫柔似水的笑意,而是冰冷,深邃,透著劍拔弩張的氣勢。

有那麽一瞬間,白玉以為溫文有禮的沈墨要對她逞暴。

然就在下一秒,他卻輕輕攬著她的軟腰,將兩人拉開一段距離,扶著她坐在繡榻上,溫聲提醒:“坐好,小心跌倒。”

聲音仍是清潤柔和,白玉那根緊繃的弦松了,而後又蹙了黛眉,暗忖,這人還真是惡人先告狀。

明明是他拽著自己,自己才撲倒。

月色透過窗隙,灑進幾許光華,白玉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

馬車很寬敞,坐榻上鋪著繡墊,還有茶幾,香爐,巾箱,巾箱上放著幾本書本。

沈墨端坐在她身旁,沒看她,目視前方,不知在沉思什麽。

香爐上煙絲裊裊,空氣中充盈著淡淡的香氣,亦是他身上的香味。

白玉聞著很不舒服,感覺被他包裹著一般,不覺輕手輕腳地往車壁靠,企圖離他遠一下。

沈墨雖未看她,卻留心著她一舉一動,察覺她躲避的動作,終忍不住目光一側,看向她,借著熹微光線,他看到她瑟縮在車壁一角,一雙水翦雙眸略顯防備地看著他,渾身散發著抗拒,冷漠的氣息。

有這般的不樂意與他共乘一輛馬車?沈墨長眉微擰,望著她漸漸出神。

馬車轆轆,緩緩而行,車廂內帷幔低垂,落針可聞。

“為何不點燈?”白玉無法承受他似是探究的眼神,輕啟櫻唇,打破沉寂。

為何不點燈?沈墨唇角彎起一抹難以察覺的自嘲,他擔心自己此刻無法偽裝自己,在她面前泄露真正的情緒,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依舊是溫文爾雅的端方君子。

“燈沒油了。”沈墨胡亂解釋道,心中紛亂如麻,他想了想她方才馬車外說的話,溫柔低語道:“我與紅雪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

白玉怔了下,而後亦淡淡回了句:“哦。”

白玉想著的是,他既然解釋了,自己卻不好說自己不在乎,免得拂他面子。不得不說,當著他的面,除了調情之外,白玉對他仍是持著恭敬態度的,畢竟兩人身份差距擺在那。

沈墨聽聞那冷淡的聲音,臉上溫潤如玉的笑容徹底偽裝不下去了,心口愈發堵得慌,他沉聲帶著點質問道:“你這幾日為何對我這般冷淡,還不願意見我?”

話剛一出口,像是大石落地,心口無比輕松,原來,他一直想問的,不過是這一句話。

他想,他是不懂這個女人的,她時而對他熱情似火,時而對他冷淡如冰,她令他琢磨不透,令他心生危機感。

理智上,他覺得這女人身份尷尬,蕩媚輕佻,不應該放太多心思。

情感上,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對她,總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舍情緒。

還有著些許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對她上心之後,她卻如此的瀟灑放手。

白玉聽聞他這句話,心上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只是她面不改色,垂眸撫弄著自己染著艷麗丹蔻的指甲,微微一笑,語氣說不出的冷靜:“大人,這不就是你想要的麽?那夜奴家說過,回京之後,你我再無相幹。”

再無相幹?沈墨心口猛地一窒,在腦海中思考,她何時說過這句話,那時的她正如妖魅般引誘著他,而他正在與自身情-欲做抗爭,那裏顧得著去計較這句話的真實性。

想到當時情景,沈墨承認自己是有些薄情傷人了些,因此柔了語氣道:“你在生我氣?”

當時她的確生氣憤怒,可時過境遷,白玉想起當時之事,心中並無波瀾,便莞爾一笑道:“沒有。”

她本熱情來得快,去得亦快之人。

她的聲音雲淡風輕,的確聽不出有什麽不滿,這令沈墨悵然若失。

沈墨將心底那股尋不到由來的失落壓下,他臉上再次浮起溫柔從容的笑,凝望著她,神情認真而專注地說道:“那夜,我說回京之後去找你,是認真的,並不是敷衍。”說著又溫聲地補充了句:“我今夜去你那住一宿,或者你隨我去私宅,可好?”

白玉見他語氣依舊溫柔軟款,有著商量的口吻,膽子大了起來,她撫了撫額角,柔弱無力道:“大人,奴家,身子不大舒服,今夜恐伺候不了大人,不如您去找紅雪姑娘或者素蝶姑娘?”不然還有李鈺……最後一句,白玉沒敢說。

沈墨笑容一滯,一口氣險些喘不上,憋得他想發作都發作不得,這女人真是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