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要重來嗎?(第3/5頁)

風一吹,他一身衣袍拂動。

血,從破開的胸膛處一路蜿蜒。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很快沒入焦黑的泥土。

他一身的紅。

連眼底都是紅的。

啾啾記得,鐘棘想殺人時,眼底總會泛出抹紅。可是那雙艷麗冷銳的瑞鳳眼早就沒了殺欲了,眼皮半垂,長睫下的眸子冰涼空洞。

啾啾突然想吐。

她劇烈地咳起來,幹嘔,覺得自己靈魂在拼命沖撞,想要脫離□□,從未如此痛苦過。

戰火染紅了半片天空。流光下孤傲桀驁的少年不會再生氣、不會再暴躁。

——她的小鐘師兄,死了。

***

啾啾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桃花林的,好像是鐘芹,強行將她帶來這裏的,渾渾噩噩間,她被塞入了許多信息。

所有人都死了。

柳鵲那一隊,苟七那一隊,太初閣全員。

啾啾就那樣懵懵懂懂地坐著,不知道聽進去沒有,直到最後,才擡起頭,茫然地問:“鐘棘呢?”

聲音輕輕的,在桃花林中飄遠。

一片寂靜,鐘芹悲哀地盯著她。

“怎麽不說話?”啾啾拉住他袖子。小姑娘手也很小,細細的手指仿佛一折就斷。她問,“鐘棘呢?”

鐘芹別開臉。

過了許久,慢慢到她身邊,溫柔地摸著她腦袋,低聲安慰:“乖,別想了。”

啾啾轉過臉,依然執著地盯他:“鐘棘呢?”

鐘芹抿著嘴角。

“鐘棘呢?鐘棘呢?鐘棘呢?”小姑娘突然開始狂躁發瘋,像失控的小獸,想要打破枷鎖,毀掉這個世界,“鐘棘呢?”

明明清脆幹凈的聲音,變得尖利刺耳,鐘芹不得不抱住她,防止她發狂時傷到她自己。啾啾卻拼命掙紮,雙目赤紅,還瘋狠地咬他。

最後不得已,鐘芹一個手刀落在少女脖頸上。

在失去意識前,啾啾聽見她哥說:“乖,睡一會兒。”

“阿薺,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

啾啾站在白色的長廊,那兩幅會動的畫,依然一左一右掛在長廊上,已經定格了下來。

一邊是打工買禮物的鐘芹,一邊是被她刻手腕的鐘棘。

鐘芹半眯著眼,一副賤兮兮的樣子,頭上灑下來的燈光卻很溫暖,那是最真實的兄長。

另一側的少年,就算疼痛難忍也由著她雕刻手臂,粗魯的將她按進懷裏,虎著臉縱容她。

兩幅畫中間的地上,插著一柄匕首,像是一道分界線,彼此對立。

啾啾漠然的看著那柄匕首,遲遲不動,只是離得遠遠的,眼睛幾乎死去。

許久後。

墻上出現了一排字——要重來嗎?

可以嗎?

啾啾無意識吐出一個字:“要。”

匕首漸漸消失,熟悉的門又一次出現在長廊盡頭,啾啾慢慢的、慢慢的走過去,握住那門把手,刺目的光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瞬間吞沒她。

……

木床上的少女突然坐了起來,捂住額頭,大口大口喘息。

她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她機械地起床收拾,走出門,下意識往右邊看去——棠折之果然站在那裏,問她:“怎麽又穿這一身?”

“嗯……”啾啾愣愣的,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裳,半天沒法回答。

棠折之皺著眉:“不是剛給你添了幾件衣服,不喜歡?”

“不。不是。”她木木地垂著腦袋,從少年身邊走過去。沒有多回答幾個字。

啾啾似乎沒什麽精神,少年眉頭皺得更深。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她與打著呵欠的鐘芹一道走進廚房,吃煎蛋面,鐘芹送她桃兒酒。

甚至是更後面的事,也都一一重合。

四人試煉時遇見妖獸,與柳鵲談心,被小鐘師兄拎回家,二哥偷偷給她做機關鳥。

窩在鐘棘懷裏看了一夜煙花。

然後——

火光沖天,人間煉獄。

這次,她想也不想朝北郊跑去,恨不得自己變成一道風,路上甚至撞倒了幾個攤子,滿身發疼,卻不願停下來。

她只是渾渾噩噩地想著,她要去篝火那裏,她不要鐘棘死。

狹村這會兒還沒被清理幹凈。

前方幾只妖魔在掃蕩村莊,啾啾提劍要沖上去,一只手卻突然伸出拎住她。

“你做什麽?”少年聲音驀地在她耳邊響起,兇她,這次是真的兇,恨不得吼她,“不要命了!?”

鐘棘!

啾啾驀地睜大眼睛。

瞳孔倒映著那邊的樹,空空蕩蕩,沒有奪走她思維能力的屍體。

她終於感覺到了血液的流轉,慢慢地,活了過來。

啾啾摸摸他手腕上的刻印,確認好了,才抱住他,幾乎像只小狗一樣用臉頰去蹭他的胸膛——她只有那麽高。

“你沒死?你沒死。”

少年的心跳年輕有力,生命力旺盛。

“哈?我怎麽可能會死?”鐘棘覺得這小混蛋又在氣他,將她拎到棚屋的縫隙後,“你又是在做什麽,跑到這裏,當真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