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兇手

高雄踉蹌了下走過去,跪在雪地上,單手捧起掉落的人頭,跪行到北島的身體旁,輕輕放在他的脖頸位置,伸手撫上他半張的雙眼。

他輕輕拂了下,積雪迅速掩蓋了北島的遺體,雖然知道這麽做沒有半分用處,不論是北島的,還是他自己的屍體,都會很快被刨開,甚至被粉身碎骨。

他擡頭看著秦風,雙眼就好像釘在秦風臉上般,仿佛要永遠記住秦風的面容,跟著在雪地裏一抓,左手抓住北島的刀,站了起來。

程嘉懿扭過頭。

她感覺他們就是土匪,就是殺人犯,正在做著傷天害理的事情。對面的才是正義的化身。

她聽到又一個倒地的聲音,眼角的余光不可避免地再一次看到血色。

她也聽到對面的人退卻的聲音。

杜一一上前,撥開積雪,露出還沒有僵硬的屍首。

人固有一死,不論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對死亡者本身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只有青史留名的,才會被後人評價。

程嘉懿本來已經平和的心理,卻因為這般無言中的死亡,再次掀起了波瀾。

安德烈遠遠地瞧著,嘴角不以為然地撇撇。

三人繼續前行,跟著前邊潰退的幾人,接近小鎮。

寧靜的小鎮所有的門窗全都打開,老老少少的人有的站在窗前,有的站在門口,還有後排建築的人走了出來。

漸漸的,窗前的人消失了,門口的人走出來,他們沉默地聚集著,擋在了小鎮最古老的一個建築面前,試圖擋住緩緩逼近的入侵者。

秦風的長刀,微微有些卷刃的刀口,鮮血已經被凍住了,被剛剛從雲層露出的陽光一晃,反射出一道雪亮,穿過人群上方,映入到他們身後的院子上空。

一個年輕的漢子拔刀而出,怒視著秦風,也怒斥著。寒光閃過,他倒在血泊中。

又一個漢子走出來,同樣怒目相向,惡語相對。寒光閃過,他也倒了下去。

刀刃翻卷起來,然而刀不過是個避免皮肉相接的媒介,刀背在此刻的秦風手裏,同樣也能發揮出刀刃的威力。

“嘖。”身後傳來譏諷的一聲,安德烈白衣翩然,如天使般飄然而至。

只是這個有著天使般外貌的人,心底的惡魔早已經破土而出。

他越過了秦風三人,在譏諷的聲音中接近擋路的人群。

年輕的漢子,清秀的少年,風華正茂的女人,他們的武器有的才舉起,有的還在手裏握著,他們有人才開口怒斥,有的悲傷憤怒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沒有滴落,安德烈鬼魅般的身影就接近面前。

閑庭信步,信馬由韁,舉手間,或是一簇血箭激飛,或是一片血霧飛濺。

沒有人能主動接近他,只有他主動找上人。

直到最後,僅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用自己嬌嫩的身軀攔在院子的大門前。

安德烈終於停手,站住,他身側身後,持續傳來身體倒地的聲音,周圍的積雪早已經被染紅,血漬還順著積雪,緩緩向女孩的腳下逼近。

女孩雙手握著一把和她身材極不相稱的長刀,刀尖都已經拖在積雪上,眼睛卻固執地望著安德烈,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稚嫩的聲音清脆又清冽。

安德烈的嘴角微微牽起,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那笑容和煦得仿佛能融化積雪。

他輕聲地、溫柔地說了幾句話,程嘉懿和杜一一全聽不懂,不由側頭看著秦風,卻見秦風紋絲不動的表情忽的露出些許不忍。

那話,必然是無比殘忍的。

安德烈甚至沒有避開小女孩的刀,直接揪住小女孩的衣領,將她舉起來。

刀,劃過安德烈的手臂,卻連衣服都沒有劃裂,就被震落到地上,安德烈笑吟吟地舉起小女孩,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努力呼吸,卻仍然被憋得滿臉通紅。

程嘉懿的手握成拳頭,卻看到安德烈的手忽然使勁往下一摔。

院子前厚厚的積雪瞬間被揚起,沉悶的聲音從積雪下的石板地面傳來。

兇手。

程嘉懿的腦海裏不斷地回蕩著這兩個字,這兩個字逐漸生成四個字,八個字,用不同的聲音在腦海中怒斥著。

小女孩的,少女的,少年的,漢子的,年長者的……這些聲音或稚嫩或清脆或粗獷,不斷盤旋,撞擊。

安德烈是兇手,她也是兇手之一。

安德烈輕盈地跳過地上的屍體,腳下的鞋子竟然沒有沾染上一點血漬,他走進院子。

秦風側頭看著程嘉懿,程嘉懿臉色雪白地跟上。

院子內同樣鋪著厚厚的白雪,兩側仿古回廊上也吹落了一層,院子一角一支紅梅正在怒放。最前方的房屋大門四開,門口整齊地擺放著兩雙鞋子,表情房屋內只有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