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蘇醒

杜一一知道他病了，知道他發燒了，睡著之前還想著，他一定要醒過來。但有些事情，畢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長久以來，他一直在擔驚受怕中殫精極慮著。對於他這個年齡的人來說，他心理上承受的壓力實則很大很大了。然而卻一直沒有紓解的機會。

變異發生之後，他就一直想要堅定地站在程嘉懿的身邊保護她，支持她，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但陰差陽錯，卻是程嘉懿一直在保護著他。

一次次的危險，都是程嘉懿站在他的身前，一次次的危機，都要程嘉懿獨自一人去面對。他能做的，只是在程嘉懿精神上承受不住的時候，開解她，安慰她。

但他的精神，實際上也在崩潰的邊緣，只是他知道他不能崩潰，絕對絕對不能崩潰。

可他也漸漸承受不住了。而在這最難熬之際，卻又傳來噩耗，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從沒想過，他會在突然之間失去媽媽。

他的媽媽是醫生，是教授，是研究變異人的科研人員，是要被重點保護的。

可忽然，他成了孤兒，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可他還要壓制著自己的悲傷，他不敢哭，不敢說他受不住了。

他是個男人，卻一直拖累著程嘉懿，再要在精神上也拖累她，不如死掉了。

於是，被變異人砍的這一刀，便成了他精神上逃避現實的借口，而他也實在實在是太累了。

潛意識裏，杜一一知道只有睡著了，才可以放松精神，他可以在夢中讓自己軟弱，而醒來，就還要成為堅強的自己。

但潛意識裏他也知道，他的逃避不可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睡著了，可一部分的他還清醒著。

他清楚地知道他現在的狀況，知道他應該盡快醒過來。他也清晰地聽到了所有在他身邊的對話，知道了他睡夢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他知道他該盡快醒來，可是他醒不來。

他好像被裹在了繭裏，被一層層地纏繞著。

他希望自己被喚醒，他掙紮著，渴望被喚醒。然而一切掙紮都是徒勞的，他連張開眼睛都做不到。

他不夠堅強，根本做不到他想要做到的堅強。

可他不甘，他還沒有上過一次真正的戰場，還沒有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沉睡中的杜一一並不知道，那一層層包裹著他的繭，正是他一次次對自己精神上的壓抑。

這一個月來，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敢有絲毫放松。而在他精神最為脆弱的時候，長久以來的壓抑反撲過來，將他的精神徹底掩埋。

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麽被徹底壓制，沉迷於沉睡中，要麽反撲，奪回自己的精神。

沉睡，忘記所有的悲傷，是一個很有誘惑的選擇，如果杜一一沒有聽到外邊的一切，沒有感覺到程嘉懿的焦慮，他大概會選擇沉睡了。

畢竟，沉睡可以讓人忘記一切。

然而，正是程嘉懿的遭遇，讓憤怒重新充斥在他心中，喚起了他清醒的欲望。

憑什麽，在他們九死一生回來之際，程嘉懿還要被迫上戰場！憑什麽，在從戰場得勝歸來的時候，還要再被脅迫接收面對李立！

就在他苦苦掙紮著，精神想要從層層包裹的繭裏掙紮出來的時候，手心裏忽然傳來溫熱。

刹那，這道溫熱沖進了他的身體，破開了層層包裹住他精神的繭，他的精神也在刹那沖破的阻礙，與這道溫熱匯聚在一起。

仿佛有煙花在大腦中璀璨綻放，腦海中忽然升騰出一股力量，跟著這道力量充斥全身，完全不受控制地掙脫出身體。

“啊。”

“砰！”

“程姐！”

杜一一終於張開了眼睛，就看到程嘉懿跌倒在地，王鵬正沖過去，程嘉懿已經扶著墻，齜牙咧嘴地站起來。

“沒事，嘶，我這腿還能好了不……”

杜一一茫然了下，“我推得你？”

“不是你我自己摔的啊。你可算醒了。”程嘉懿一瘸一拐地走回來，顧不得看自己的腿，先打量著杜一一。“你記得你是誰不？睡一覺沒有失憶吧。”

“沒失憶，都記得呢，我看看你的腿，你怎麽也不換條褲子，這臟的。”杜一一跳下床。

“哎，先別。”程嘉懿攔著杜一一，“先看看你自己。”

杜一一低頭看看自己，擡頭道：“看我什麽？”

“你傷好了？”程嘉懿問道。

程嘉懿不說，杜一一都忘記了他受傷了，聞言撩起上衣，他自己看不到，程嘉懿和王鵬清晰地看到他後背的傷處只剩下一道結疤的傷痕。

杜一一伸手摸了下，失聲道：“就有點癢，這好得也太快了吧。”

王鵬道：“你可算醒了，擔心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