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幻夢(第2/3頁)

“相野!”決明一個怒極攻心,心臟就開始抽痛,好在方鬥及時扶住他,這才沒讓他出事。他是身體不好,可他的嘴巴閉不上,“楚憐,你這個騙子,你不是說不會對他動手嗎!”

楚憐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哦,你還在信我嗎?”

決明氣得跳腳,罵人的話一股腦兒地往外冒,方鬥攔都攔不住他。一時間,整個潭水上方飄蕩的都是經典國罵,直到水底又傳來一陣更大的震動,讓決明直接摔了個屁股墩。

所有人都沒能站穩,陳君陽還是把刀直接插在地上,才勉強保持住了單膝跪地的姿勢,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開始掀起狂瀾的水面,心裏在不住祈禱——

一定要回來。

一定要回來。

而此時的相野,仿佛無知無覺。

鮮血浸染了他的整個臂膀,血液的流失又逐漸帶走了他的體溫,他還沒有死,可卻已經徹底毒發,沉浸在了幻境裏。

幻境如夢,光怪陸離,毫無邏輯。很多時候它是很多畫面的拼湊,從一個跳到另一個,讓你在虛幻中逐漸迷失方向。

但偶爾,這些破碎的畫面也可以被拼湊起來。

在相野的幻夢裏,他走上了與現在截然不同的一條道路。

他依舊跟著相齊長大,但楚憐並沒有醒來,他死在了爛尾樓裏無人問津。可那樣一來,就沒有了後面的事情,他沒有再遇上假父母,也沒有遇見邢晝,他平平淡淡地考上了大學,然後畢業、找工作、賺大錢。

在某個時刻,他或許曾與緝兇處的某人在人海中擦肩而過,但那只是擦肩而過。他獲得了平凡的生活,但也獲得了永恒的孤獨。

沒有一個人能走進相野的心裏,他與世界之間好像隔了一層透明的薄膜,看著一戳就破,但又無法逾越。

那種仿佛溺水的窒息感時刻包裹著他,終於讓他在幻夢中蘇醒,可緊接著又墜入另一個幻夢。

在這個夢裏,楚憐沒有死,他也順利遇見了邢晝。

可邢晝就只是緝兇處的隊長,他冷酷地對待相野,無論什麽事都公事公辦。相野自然不會愛上這樣的邢晝,他喜歡的從來都是那個對他有特殊關照的人。他變得越來越偏執,一意孤行地去尋找真相。他覺得世界醜陋,就一定要撕碎所有的假象,連一點遮羞布都不留。

他同樣沒有被楚憐蠱惑,但他變得越來越像楚憐,不計代價、不留余地,等再回頭去看時,只余滿地鮮血。

緝兇處的隊友們,死的死,傷的傷。決明被戳穿了身份,也迎來了暗殺,他倒在血泊裏看著相野,眼神哀傷又痛苦,仿佛在問為什麽。

最後相野看到了邢晝,邢晝對他舉起了槍。

“砰!”

又一個幻夢破碎了,昏迷著的相野吐出一口暗紅的血來,痛苦地蹙起眉。他覺得越來越冷了,意識卻還沉浸在幻夢裏無法自拔,只能循著本能抓住身邊最近的一個熱源體。

可是當他終於憑借自己的毅力,艱難地睜開眼時,卻看到了楚憐,面無表情的楚憐。

一盆涼水當頭潑下——

人生是一場噩夢嗎?

相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再不願意回到爛尾樓裏了。

他對楚憐說他相信邢晝一定會回來,但那其實不過是嘴硬。他不想讓人發現他在害怕、在惶恐,從邢晝離開那一刻到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在這種惶恐中掙紮。他只是,拉緊了腦袋裏的那根弦,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一個謊言套另一個謊言,一個局又套另一個局,人在追求的到底是什麽?

如果死亡才是一切的終點,那你就去死吧!

“撲通——”相野抱住楚憐墜入水中,沒人發現他醒了,就連楚憐也猝不及防。

冰冷湖水中,被震斷又重生的藤蔓還在搖曳。獵物的主動登門讓它們集體亢奮起來,尤其是散溢在水中的鮮血,對於此刻的它們來說,足以讓它們忽略掉對楚憐的畏懼。

無數的藤蔓纏繞上來,但相野仍沒有松開抓著楚憐的手。他已然分不清現在是虛幻還是現實,眼睛裏布滿血絲,只想徹底結束這一切。

一定要殺死他。

一定要殺死他。

相野的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一定要殺死他。

他緊緊地箍住了楚憐,不讓他逃脫。楚憐卻也沒有掙紮,隨著他被藤蔓拽入湖底,就像他曾在京州大橋上蠱惑相野做的那樣——

“真的不來殺我一次嗎?”

內心的野獸,終將出閘。

岸上的人在呼喊,接二連三的水聲響起,是陳君陽等人跳下水的聲音。他們奮力地朝相野遊去,但水藤阻礙了他們的動作。

水中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潭水冰冷刺骨,藤蔓巡邏絞殺。所有的呼喊都被堵在喉嚨裏,所有的掙紮都像無用功。

一個、兩個跳下水去,再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