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彌望鄉(第2/3頁)

似是感應到了窺探的目光,他回過頭來,刹那間跟頭領對視一眼。

頭領嚇得坐在地上,隨即轉身往外跑。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跑回來的了,等他冷靜下來時,他已經在距離彌望鄉很遠的地方。

彌望鄉的那場大火,一定是那個人放的,他去而復返,不是為了帶給他們希望,而是為了復仇。

頭領以為邢晝也是來復仇的,因此驚懼不已,求著邢晝不要殺他。

邢晝當然不會隨意殺人,可當天晚上,頭領就帶人偷偷摸進他的帳篷,企圖把他剁成肉泥。他們還在他的吃食裏下了藥,但不知道邢晝向來謹慎,吃的都是自己從外面帶進來的東西,喝的水也是自己找的。他更不可能隨便在一個陌生人的地盤睡著。

緝兇處的隊長,不可能在鹿野翻車。

邢晝沒跟他們多糾纏,把頭領重新審了一遍,確定他沒有在楚憐的事情上撒謊,便決定親自去彌望鄉看一看。

讓他疑惑的是,頭領似乎不認識楚憐。他並不知道這個地獄來的使者,就是當初偷了鑰匙出逃的那個弱小的流浪者。

報仇不留名麽?

邢晝在疑惑中繼續出發,通往彌望鄉的路很長,他不多時就遇見了門。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確定平原在被壓縮。

這扇門不是呈直線向外擴張的,門框是弧形,也就是說,門擴張到最後,會成為一個環,將平原圍起來。這高達百米的赭紅大門,人只要靠近,就會被誘使著跨過那道門檻。

邢晝試過,對於他來說,那種誘惑不大。至少不能主宰他的身軀,迫使他往前走一步。

鹿野平原上的人大多心智堅定,能在這裏存活下去的,很少有真正的軟蛋。可他們對於生存的渴望也是最強烈的,這種誘惑不光光是針對心智不堅定的人,對於有著強烈求生欲的人來說,它就會變成一種蠱惑。

讓堅定變得更堅定,不顧一切,直至灰飛煙滅。

而當門徹底圍城一個圈時,這些生活在鹿野平原上的人,可不就是相當於被圈禁?雖說這裏本就不與外界相連,但這個圈更小,更具有壓迫感。

恐怕最後真的能堅持不跨過那道門、繼續在鹿野生存下去的人,寥寥無幾。

擡頭看,鹿野的天也總是陰沉沉的。

野草被風卷著在風中肆虐,偶有幾片悍不畏死地闖進拿到門裏,頃刻間化作飛灰。四野之上,野獸哀鳴,生存空間被壓縮的它們也不得不跟人類展開最後的爭奪戰。

邢晝繼續往前走。

他又遇見了很多的東西,譬如那種會發光的“螢火蟲”,譬如靜坐在幹涸的土地上,似乎在叩問天地的一群流浪者。

那是他抵達鹿野的第五天,他遇上了長達四十八小時的極夜。

因為他與眾不同的打扮,邢晝遇到人時,會得到各種各樣的反饋。有人一言不合直接下殺手,有人表面友善暗地裏捅刀,但眼前的流浪者根本不理他。

他們滿臉苦相,衣衫襤褸,整個人就像是長在了地上,閉著眼,動也不動。看著像是沒有生氣的石雕,走近看,卻還活著。

邢晝走到其中一個老者面前,問:“你們在做什麽?”

老者睜開眼,稀疏白發隨風飄舞,皮肉都不動,只一雙眼珠子在轉悠,很詭異。但他打量著邢晝,最終回答了他,“在等死。”

邢晝:“既然要死,為什麽不試著穿過那道門?”

老者忽然湊近,那雙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邢晝,沙啞著嗓音神經兮兮地告訴他:“外面的世界是假的。”

邢晝忍著沒有後退,神色如常,“為什麽?”

老者卻又縮回去,“沒有為什麽。”

邢晝:“總有理由。”

老者沉默良久,說:“那是一個騙局,那個女人騙了我們,出去的人都死了,再也沒有回來。回來的都是骨頭,骨頭又誘惑他們出去了,這一定是神給我們懲罰……”

可是憐回來了。

這些人認為外面的世界是虛假,一切都是騙局,憐的回歸打破了他們的認知,信念崩塌、生存無望,所以決定等死了嗎?

“你認識憐嗎?”邢晝問。

“嗬嗬……”老者笑著,笑聲詭異,像喉嚨裏卡著痰,含糊不清。他又轉動著那雙眼珠子看著邢晝,說:“他也是個騙子。”

邢晝忙問:“為什麽這麽說?他騙了誰?”

老者卻說不出話來了,喉嚨裏的“嗬嗬”聲越來越大。邢晝察覺到不對,但為時已晚。老者像是肚子裏有東西在攪動,臟器損毀,血管爆裂,沒過一會兒就七竅流血而亡。其余人也是一樣,邢晝仔細檢查過後,才發現他們應該是吃了某種不該吃的東西。那東西在他們肚子裏生根發芽了。

難怪在等死。

死前飽餐一頓,也算是流浪者的一種死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