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2頁)

香凝聽她說這話,眼淚斷線珠子似的往下滾。

她身份低賤,她自己清楚。可這兩個月,趙晉在她身上花了好大筆錢,隔三差五送東西過來,在一起的時候甜言蜜語不知說了多少,她本來就要開始接客,因他的照應,她不必理會其他她不想理會的人,只一心一意的伺候著他,哄著他高興。

到頭來,他要別人告訴她,她在他眼裏不過就是個妓。

香凝嘴唇發顫,搖頭甩落腮邊的淚珠,“我不信,趙爺,我不信,你對我那麽好,難道……”

趙晉垂垂眼,笑了。他回過頭來,擡手捏住香凝的下巴,“瞧瞧你,哭得多難看。”

他伸指,把她眼角的淚水擦去,動作還像情人一般的溫柔,吐出的話卻是最最冰冷無情,“香凝,我記得頭一晚我就說過,我這個人,最厭惡什麽。”

香凝的哭聲頓住,無盡的痛楚堵在喉腔。她想起來了,他說過,叫她不管多疼也要忍著點,他最膩味人家哭哭啼啼的。

此刻她的臉,就是他最討厭的樣子。

隔著朦朦的淚,香凝努力的想把面前的臉看清。下巴上突地一痛,趙晉將她甩了開來。他手指的余溫還留在她下巴上面,她心裏做的那個美夢,卻是在這眾目睽睽下斷了。

他,真絕情啊。

香凝垂下頭,不叫他瞧見自己痛哭的樣子。

這一刻她什麽都認清了,她在他心底,和雪月,和其他姑娘根本都沒兩樣。他不過是玩玩,就是花錢玩一玩罷了。可憐她多幼稚,多傻,竟還妄想,能跟一個流連慣花叢的男人談感情。

“我……”香凝顫著肩膀,知道氣氛已被自己破壞,不得不撿起被撕掉的臉皮,親手收拾殘局,“姐姐說的不錯,是我不懂事了,我、我這就去。”

她兩手撐在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哭紅的眼睛看向郭子勝,嘴角硬擠出一抹笑來,“郭二爺,香凝給您賠不是了。趙爺說,今兒晚叫香凝伺候您,您、不會嫌棄香凝吧?”

——

月牙胡同的小院裏,柔兒房內還點著燈,她把今天買的繡線分好,想照著請人描好的花樣子試著繡個雙魚戲蓮的手絹。

金鳳知道她今天受了點刺激,定然是睡不著的,進來把燈芯挑了挑,將燈台移到柔兒做繡活的桌前,“姑娘,你也別繡到太晚了。”

柔兒點點頭,將綠色的繡線穿過針眼。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鬧了起來。

轟隆隆的車輪聲在寧靜的午夜顯得那般突兀。隔臨院子裏的犬都瘋狂的叫了起來。

柔兒推開支摘窗,朝外望了一眼,就聽見她院子大門被人捶打的聲響。跟著金鳳奔進來,一臉驚疑不定,“姑娘,快出來,爺、爺過來了!”

柔兒手上一緊,細針登時紮得手掌溢出血珠。她來不及擦,慌忙丟下繡活站起來,走了兩步,記起自己只穿了中衣,忙回身去床上取了外衫披上,邊朝外走邊系衣帶。

她心裏慌忙不定,不知他怎麽會再來。

這回他,又要怎麽奚落她呢?

剛走出房門,就見院中走來一個高大的影,浮光錦緞衣料在燈火下微微發亮。

柔兒來不及準備好,就迎上了趙晉那張雖總是笑著,但顯得特別寡情的臉。

趙晉瞧見她,腳步並不停,柔兒發覺他已經走到自己寸許間,忙笨拙地朝一旁讓了讓。金鳳趕過來打了簾子,趙晉一低頭,就走進了裏間。

柔兒怔在外,是緊張,是害怕,是措手不及。

金鳳見她沒跟上來,忙回身朝她打眼色。柔兒硬著頭皮跟上去,一進屋,發覺趙晉已經坐在炕上。

燈下,他那雙眼睛炯炯發亮,好像有種能把人洞穿的魔力。她的拘謹落在他眼底,引得他嘴角輕勾。

金鳳端了茶來,用手肘碰了碰柔兒的手臂示意她上前服侍。

金鳳不止一次跟她說,趙晉若是肯再來,她一定要加倍小心,務必要扭轉他對她的壞印象才行。

柔兒心裏很亂,她不知道該怎麽跟趙晉相處,更不知要如何討好一個男人。

木怔地接過茶盤,她腳步虛軟地朝裏走。

一寸一寸,終於到他面前。

他的眼睛在打量她。讓她想起之前那個晚上,他是如何嘲弄地說她是……

茶盤裏,天青岫茶碗盛著的茶水微微晃動。端茶盤的人很緊張,手抖得厲害。

她張了張嘴,想喊“趙官人”,又想喊“爺”,嘴唇輕顫,還沒發出聲音,手裏的茶盤就被一只大手接了過去。

接著聽見他帶著幾分愉悅的聲音,“知道怎麽伺候男人嗎?”

柔兒怔了下,霎時靈台閃過一個奇異的念頭。

不知怎地,她一下子就聽懂了他這句戲謔的話裏是什麽含義。

他說的“伺候”,不是端茶遞水,而是……

手背忽然被一個溫熱的掌心包覆住,柔兒嚇得一悚,趙晉緊盯著她的眼睛,勾唇笑道:“問你呢,會伺候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