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色甚深,廂房內點著一盞燭燈,隨著吹進的微風,燭火輕輕搖曳著。

屋裏一片死寂,周韞還站在門前。

宮人早就進屋收拾被翻得亂糟糟的床榻,她們動作很快,沒有一刻鐘的時間,就將所有物件原處放好。

劉嬤嬤站在長廊上,輕嘆了一聲:

“周小主,夜深了,您該休息了。”

她視線隱晦掃過周韞的腳踝,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眉,雎椒殿的事早就傳了過來。

周小主受傷,連平日裏有子有寵的宣妃都討不了好處。

若是在她這兒出了紕漏,劉嬤嬤不敢去想貴妃會怎麽樣。

周韞似因她的話漸漸回神,就在劉嬤嬤欲要松口氣時,她忽然說:

“誰動得我床榻?”

劉嬤嬤臉色一僵。

前些日子周韞對她的態度平和,她就以為周韞是個好性子了,今日張華裳要翻其床榻時,她雖猶豫,最終還是應了。

周韞看著她,嗤笑了聲:

“因著張華裳一句話,就將儲秀宮鬧得大亂,嬤嬤辦得好差事。”

劉嬤嬤心下苦笑,這次選秀有多少秀女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她今日這事辦得的確不妥,可那時她也沒了更好的法子。

周韞沒管她的苦衷,眉眼越發冷了下來,她往日是不想和劉嬤嬤對上,畢竟秀女諸事都由著劉嬤嬤管著,卻不代表她怕了劉嬤嬤。

即使她態度放肆,劉嬤嬤又敢拿她怎樣?

眼見著兩人之間氣氛越發緊繃,身後的劉茹香和方偌面面相覷,明明乏得很,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過了許久,劉茹香剛想說些什麽,周韞涼涼的視線就覷了過來,劉茹香頓時噤聲。

劉嬤嬤知曉她心中有氣,屈膝服了服身:

“周小主也莫為難奴婢了,顧小主一事,奴婢請示過皇後娘娘,奴婢不過都是依著規矩行事罷了。”

周韞自是知曉嬤嬤難辦,可她不可能就這般揭過此事。

張華裳能這般輕而易舉就將玉鐲放進她屋子裏,倚仗的不過就是她沒帶人進宮,而這次選秀又是皇後娘娘主持,給她提供了極大的便處。

所以,周韞彎下身子,在劉嬤嬤耳邊輕語了一句話:

“今日慎刑司進了幾個奴才,因為伺候不當。”

這宮中的人恐是沒有不怕聽見慎刑司幾個字的,劉嬤嬤臉色稍變。

周韞站直身子,盯著劉嬤嬤的眼睛,輕聲說:“後日就是殿選了,嬤嬤總要做些叫我消氣的事。”

她聲音很輕,幾乎只有劉嬤嬤一人可隱約聽見。

劉嬤嬤沒說話,周韞也沒強迫,只是伸手在她肩膀處漫不經心輕撣了幾下。

“嬤嬤這身衣裳倒是好看。”

暗沉沉的顏色,除了布料許是貴重些,劉茹香二人如何也瞧不出那身衣裳哪裏好看了。

但這之後,周韞就沒再說,劉嬤嬤也服身告退。

劉茹香立刻起身,走近周韞,仰起笑臉:“周姐姐,小心些,我來扶著你。”

周韞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久久沒移開,就在劉茹香快要不自在的時候,周韞才說話:

“我挺好奇的,顧姐姐不是愛出門的性子,這玉鐲是如何進屋子中的?”

劉茹香一愣,聽懂了她言外之意。

她有些緊張和慌亂,也不知怎得,她莫名有些怵周韞,也害怕周韞會懷疑她。

便都是秀女,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若不然楊蕓又怎會緊緊跟著張華裳。

她連忙解釋:“周姐姐離開後,我就被洛姑娘她們叫了過去,此事真的和我沒有關系啊。”

其實她們都心知肚明,一個玉鐲罷了,如何也不值當叫她們去偷拿。

也因是皇後娘娘賞的,才越發不可能。

周韞不知信沒信,卻擰了下眉:“洛秋時?她叫你作甚?”

劉茹香為難了下,卻也不敢在此時隱瞞:“洛姑娘問了些我們屋子裏的事。”

若說張華裳和周韞都是因姑姑在宮中,才這般被人敬著,那洛秋時等人就是真正家世貴重的世家之女了。

若非是共同進宮選秀,劉茹香是如何也搭不上她們的。

因此,剛被洛秋時叫過去的時候,劉茹香心情甚是激動,但當洛秋時問出那句話後,她就像被潑了盆冷水般冷靜了下來。

她膽子小,卻也知曉誰不能招惹,給她多個膽子,她也不敢將周韞的事亂說。

而且,她也不知曉周韞多少事。

周韞眯了眯眸子,這幾日被張華裳煩得頭疼,倒是忘了莊宜穗和洛秋時等人,她下意識地掃了眼顧妍的床榻,抿緊了唇。

往日有顧妍在的時候,這些子事都輪不到她擔心。

她倚在床榻上,挺直的脊背頓彎,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難堪地咬緊唇。

她知曉,她如今張揚放肆都不過倚仗她姑姑,可就這般,她都護不了往日極力照顧她的顧妍,這如何叫她不覺得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