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漸入紛爭 ,紫微帝星

這些日子雲青幾乎是筆耕不輟,除了抄書,她還開始整理屬於自己的修行心得。

這是個十分接近紅塵紛擾的地方,隔壁的莊儒盛老爺子時不時要來找她聊個天,喝喝茶。屋後有位胖姑娘也喜歡到她這裏蹭蹭書讀,這裏的人家都窮困得很,數來數去也就是雲青藏書最多。很少巡邏的士卒也偶爾來她這裏敲詐個一兩次,不過雲青木屋裏除了書只剩下書了,這些大字兒不識幾個的兵也沒什麽看得上的。

雲青一直是來者不拒,她揣度這些人細微的情感變化,從他們不經意的動作裏窺見種種人心之變。凡人的喜怒哀樂離得這麽近,她看得極為清楚,可是根本融入不進去。

不過她很耐心地留在了這裏,正如她對劍臣所說的,她要等一個人。

這天午後,雲青在屋前擺了棋台,她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把昨天沒下完的棋局布置好。

秋陽還是帶了些夏日未盡的燥熱之意,可雲青周圍一片冰涼,就跟凜冬似的。她將那件打眼的六道閻魔宗道袍換了下來,穿了件厚重的粗布衫,這是屋後頭那位胖姑娘親手給縫的。她給自己相公準備好衣衫過冬,可是天子今年又要擴建帝陵,她相公到冬天恐怕也回不來了,她付不起雇傭信差的錢,於是索性把這件衣服借給了雲青。

雲青記得那個認字都有點困難的姑娘跟她說,冬天就要到了,雲妹子穿這麽點怎麽熬得過去,不嫌棄就換了這身男裝吧。

雲青照著昨天抄的棋譜把黑白子擺好了,然後對著只有她一人能看見的徐吾通問道:“昨日輪到誰了?”

徐吾通在她對面的石椅上坐下,雖然只有一道虛影,可風度氣息宛如真人:“到你了。昨日還想悔棋,被在下攔住就拖到今天再下,魔尊這棋品可真是夠臭的。”

雲青面不改色地摸了枚黑子,然後道:“徐吾先生以國士之力欺我初學,還不願好好教我規則,先生這棋品也夠臭的。”

她想了想,在邊角處落了一子,徐吾通手裏也是飛快,白子與石質棋盤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魔尊分明是知道規則的,何苦以此為由要在下讓你?反正在下讓了,魔尊也贏不了。”

雲青被他噎了一下,只得悶聲看棋盤。她也只有在下棋的時候才知道徐吾通這種輾轉列國、遊說無數諸侯王的墨陵名士有多能說,他態度極是謙遜,可聽了他的話就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無論怎樣都是他有理,根本辯不過來。

她覺得墨陵能憋住氣縮在地底下整整一千年還真是不無道理,比起履天壇這種專心政治的修行,他們在琴棋書畫種種技藝方面也都頗有造詣,簡而言之就是文化活動豐富。這麽一千年,下下棋、彈彈琴、寫寫字也就過去了,根本算不得什麽。

她在這兒貧瘠窮困的地方等著無聊,徐吾通整天卻能在憂國憂民的同時還以下棋彈琴來排解憂悶。後來雲青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覺得有徐吾通這麽好的一個資源在身邊,理應向他問些天道命理,可沒想到三句話下來就被他拖著一起不務正業了。

“先生,你這麽走我還怎麽下?”雲青伸手攔住徐吾通,不讓他落子。

徐吾通伸手一彈,白子端端正正地擺在了空當之上,他平心靜氣地說道:“除了悔棋,魔尊今日又學著一招了?”

雲青現在用鎮罪符封印著自己呢,也攔不下他,於是只得認命:“自從學了墨陵棋術以來我就從未贏過……”

徐吾通頗為慈和地安慰道:“沒事,誰都是這麽走過來的。”

“可是我總感覺我走得特別艱難。”雲青嘆了口氣,她的黑子又是被逼入絕境,白子密不透風地將她圍住,層層困死,敗局已定。

她拿出棋譜將這半局給抄了下來,徐吾通也安安靜靜地看著棋盤,一言不發。

兩人間唯有秋風穿葉,簌簌作響。

雲青把棋譜抄完的時候都已經是傍晚了,天色漸昏,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也不知何時才能贏上一回。”

“魔尊太重輸贏,這麽下起來可沒什麽意思。”徐吾通雖是指點,卻也聽不出居高臨下之意,他道,“其實魔尊的棋術已經不錯了,到底是封疆侯親授啊。”

雲青記起那個給她講解墨陵棋術的賀清秋,對方有點喜歡端長輩架子,但人還是不錯的。他那樣的人道大能居然被渺小至此的凡人所蔑視,甚至開棺曝屍……也不知墨陵當年怎麽會扶植起這種帝王。

雲青停下了收拾棋盤的動作,突然問道:“賀前輩葬在這附近嗎?”

劍靈之間有些聯系,想來徐吾通對賀清秋也是了解的。

徐吾通本打算回畫卷裏了,可是被她這麽一說也停住了步伐:“封疆侯葬於閬風山,具體地點應該是在他隱居的竹林裏,只是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