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神隱來客 ,嫡傳洞玄

眠鳳廊寒潭底下,鄭真真抱了個酒壇子,鬼鬼祟祟地向著桃花樹走去。

“拿來了,”九歡還是那副老樣子,懶懶散散地坐在樹下,身邊堆滿了空酒壇子。

鄭真真把酒壇子往她手裏一塞,埋怨道,“九歡前輩,你怎麽不用法術將這些酒水凝於方寸之間啊,也省得我跑來跑去。要是我被驚花前輩逮著了,她非得扒了我一層皮不可,”

“什麽話,我宗為仙道,袖裏乾坤之術多是用來對敵的,你莫非還想在酒壇子裏開辟個小世界?再說,法術一沾,靈氣一染,酒味就不那麽純粹了,算不得上佳。”

九歡開開心心地接過了酒壇子,得了便宜還要訓斥鄭真真一番。

鄭真真無奈,只得看著她大口灌酒。她跑了半天累得很,於是一屁股坐在桃花樹下,擡頭看著天,心裏有些想念雲青了。和雲青相處時要想的東西很少,什麽事都會被她輕易擺平,鄭真真要做的就是在適當的時候尖叫幾聲罷了。可是鄭真真對這樣軟弱地依賴著雲青的自己是有些難以接受的,她總是一方面享受著被珍視的愉悅,一方面又為什麽都做不了而自我厭惡。

她也想像雲青那樣,像眠鳳廊這些前輩一樣,成為無所畏懼的求道之人。

“想家了麽?”九歡見她神色有些暗淡,於是問道。

鄭真真愣了一下,搖搖頭,她可沒有什麽家。

“也是,你一入仙道除了成仙之外便不能有什麽雜念了。”九歡語氣有些寂寥,相比起驚花的嚴謹認真,九歡總是顯得隨性而為。可是這也正合眠鳳廊的傳承,她們參的是逍遙之道。

“為何?自在逍遙,難道不是想要想什麽就想什麽嗎?”鄭真真不解道。

“心中有所想便會被所想之事所束縛,算不得真正的逍遙。”九歡搖了搖頭,嘆了一聲,“心中存了想念只能說明你有放不下的東西,這是仙道大忌。”

“前輩你可有什麽放不下的東西?”鄭真真好奇地問道,她覺得九歡前輩天天感秋傷春的怎麽看也不像是修行逍遙道的嫡傳弟子。

“哈哈哈,你還來問我?”九歡笑起來,灌了一大口酒,“自然是有的,我放不下這些早凋的桃花,放不下這寒潭水釀的美酒,放不下歷練紅塵時的負心漢,放不下兩年前敗於歸靈寺之手……我放不下的事兒太多了。”

鄭真真聽了“負心漢”不由有些尷尬,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九歡提起這種事。

“可是我不會因為這花兒、這酒、這人、這場敗績而動搖道心。”九歡神色微肅,她看著鄭真真懵懂的神情說道,“不是誰生下來就能一塵不染的,你可以歷經肮臟與禍患,但心中那顆赤子之心卻不能為外物所染。”

“緊持本心,無數年月下來你就會發現那些肮臟與禍患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會越來越淺,那些原本放不下的事情也一點點沉入看不見的地方。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若是你因為一點點放不下的事情便踟躕不前,求道之途只會愈來愈狹窄。”

鄭真真心有所悟,感激地對九歡笑了一下:“多謝前輩指點迷津。”

九歡擺擺手,正要把最後一點美酒喝完了,就瞟見驚花從山上下來,她神色說不出的肅穆。

“師姐,神隱門來了位嫡傳。”驚花也沒有回避鄭真真,甚至連招呼也沒有多打,直接就丟出這麽句話。

九歡放下了酒壇子,皺眉道:“什麽時候的事兒?”

“剛剛從通天神脈下來的消息,估計這會兒人快到了。”驚花神情越來越嚴肅,看上去如臨大敵。

“這下可不好了,通天神脈消息剛來人就到了,想必是移轉乾坤之術,對方至少得有小圓滿。可是我們這會兒除了你我兩個未證圓滿的半吊子,其他嫡傳都不在此處,恐怕……”

“恐怕壓不住他。”驚花把她的話說完,然後飛快地道,“沒時間了,你快隨我上解憂崖吧。”

九歡幹脆利落地喝完了最後一口酒,將酒壇子往鄭真真手裏一塞,道:“隨我來。”

驚花在前面走得飛快,她忍不住扭頭道:“你怎麽把她也帶上了?”

“帶她見見世面。”九歡笑道。

鄭真真自知還沒到她們那個層次,也不敢隨意插話。看來神隱門與眠鳳廊之間雖然均為仙道傳承,但也不見得關系多好。這神隱門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遠不及十萬大山那般囂張跋扈,但傾天一戰中它對墨陵劍閣下手之重讓修道界至今無人敢輕易掠其鋒芒。

墨陵劍閣在與神隱門傾天一戰後便自辟小世界休養生息,至今不敢在北川大陸冒頭,可見是真傷了元氣。

到了解憂崖,寒風呼嘯,雲海翻騰,蒼白的陽光與蒼白的雪地交相輝映。

一名身著月白道袍的青年臨風而立。他容貌清臒,眼神深邃,白發如瀑,整個人如寒月般皎皎明明,不容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