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過眼皆空 ,因果亦然

歸靈寺乃是天下七大聖地中唯一的佛修之地。講究的是慈悲平和,眾生平等,五蘊皆空。而眠鳳廊則與神隱門一般是仙道聖地,不過相互之間各有側重。仙道多山門,與世無爭,效法自然。

這麽兩個不太容易起爭端的聖地放到一起卻鬧得不可開交,說到底問題還是出在“道統”二字上。

十萬大山反復多次襲殺人族,是清川山府與履天壇的道統之爭,墨陵劍閣與神隱門傾天之戰,是人道與仙道的沖突,還有酆都城曾介入天祝國與大鏡國的朝代更替,將十幾座城池化作鬼域,則是鬼道與人道的爭端。

眠鳳廊和歸靈寺這點事兒放在整個修真界是稀奇,可是在各大聖地之間卻也平常。畢竟修真界散修為主,他們概念裏還沒有“道統”這樣龐大的成分。而聖地作為各大道統的領袖,自然對此更為上心。

其他幾個地方隔得遠倒好,眠鳳廊和歸靈寺都在大雪山上,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動不動就要打上幾場,發展至今已經到了借道統之爭磨礪弟子的程度了。

原本履天壇也在這附近,那時候三足鼎立,三方制衡,還算行為平和,鬥法有序。但西北這麽大點地方實在資源有限,容不下三個龐然大物,所以履天壇幹凈利落地遷到了中南人口稠密之處。剩下二者的脆弱平衡已經維持了百年之久,怕是馬上就要有大沖突爆發。

而遷去中南的履天壇好景也只維持百年之久,近來又和更南邊的清川山府頻繁發生摩擦。眼下十萬大山天妖胡寒眉率百萬妖軍迫近人族邊境一事尚未傳開,不然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不過這些都不是雲青眼下要考慮的。她現在看著眼前一排年輕的歸靈寺僧人有種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覺。

之前走在寒窟秘境中,遲圭老兒和君華道人見了她就欲言又止,她那時候不明所以,也沒空想太多,現在終於知道他們在欲言又止什麽東西了。

寒窟秘境是兩大聖地同時在用,而眠鳳廊只收女弟子,歸靈寺只收男弟子,這麽一來肯定要在其中設下些分辨的秘法。不然資質絕佳的女弟子跑去歸靈寺,而心性出眾的男弟子跑去了眠鳳廊,豈不可惜?雲青想通這個關竅,用天書一探,果真是用了天地陰陽分化儀。

陰陽造化,各有異焉,所行之道,亦各不同。

這天地陰陽分化儀用種種大神通將開天辟地之至理演化出來。使這寒窟秘境中清陽上天,濁陰歸地,生長收藏,終而復始。

這麽一來,根據“濁陰歸地”這條,鄭真真和那兩個赤霄宗女弟子掉進地下,完全就是秘法在驅使。而雲青所走的那條路上也壓根沒看見一個女人,遲圭老兒與君華道人都是“清陽”之屬。

正是因為知道這種不可逆的秘境法則,遇上雲青的兩名入道之人,都只是懷疑自己將雲青錯看成女孩兒了。畢竟雲青年紀小,雖然面容略顯陰柔,但聲音和行為舉止上幾乎是區分不開的。最重要的是她身懷天書,遮蔽天機的本事了得,就算仔細探查也得不出什麽結論。

至於為什麽雲青會被劃為“清陽”,估計和阿芒脫不了關系。他們一命雙生,從命格上看根本就是一人,天地陰陽分化儀再怎麽玄妙也沒法兒將他們兩個分開。於是雲青就被陰差陽錯地帶到了歸靈寺的接引弟子面前。

這是個接近蓮心虛空藏觀想法的好機會,當然隨之而來的危機也少不了。

“這位……施主,你身上的可是履天壇的祭服?”

見她憑空出現在山巔上,離她最近的那名接引弟子停下誦經,擡眼問道。

雲青點了點頭,壓低些聲音說:“正是,晚輩路遇艱險,幸得履天壇一位女弟子相助。”

那名接引弟子的面容在夕陽下顯得十分柔和,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看上去慈悲而淡漠。他點了點頭,說道:“阿彌陀佛,想必施主之前種下了因,才有此番的果。”

他也不提收雲青入門之事,就隨便扯些有的沒的。

雲青對佛門弟子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們特別能說,於是也耐下心來:“大師此言差矣,你怎麽知道不是她此番種下了因,要我將來結下此事的果?”

“因果者亦非絕對,萬事萬物既可以為因也可以為果。那位女弟子種下的因,未嘗不是另外一件事的果。”他一粒粒地撥弄著佛珠,復又垂眉斂目。

雲青一怔,不知如何反駁。這接引弟子不見得信了她說的話,多半是在與她談佛法,考她悟性,察她心性。

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悠長的鐘聲,沉沉尾音輕顫著落在寒冷的山巔,一下下按在心口,讓人感覺沉重卻安寧。

想不通那便不去想。

雲青聽著這鐘聲,盤膝坐下,安安靜靜。那接引弟子看了她一眼,眼中略帶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