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許是裴孤錦說的話奏效了, 宋雲桑一整天沒再糾纏他。第二日下午,裴孤錦得到消息,太子一案已經出了結果。淑妃被打入冷宮, 楊都督被判了死刑, 秋後問斬。太子被釋放,繼續擔任監國一職。惠妃已死, 皇上卻是沒法補償,只能給了劉禦史許多賞賜, 卻被劉禦史推拒了。

皇上沒有追究劉禦史這不敬之舉,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誤殺了惠妃,心中有愧。二殿下尹思覺一招好棋被破,是否因此記恨上了裴孤錦,也未可知。對於宋雲桑來說,重要的事情便是營救爹爹終於可以提上日程。黃思妍昨日已經讓宋雲衡帶來口信, 今日酉時邀她與裴孤錦前來赴晚宴。下午, 宋雲桑和裴孤錦早早準備好,前往太子府。

太子府一改前幾日的冷清, 分外熱鬧。太子尹弘玉洗清了冤屈, 太子妃黃思妍又有孕,這對太子一黨來說,真可謂是雙喜臨門。

太子尹弘玉剛過十八,長相還有些少年人的清俊。宋雲桑此前偶爾見他, 覺得這位殿下也算少年沉穩。可今日黃思妍在場,尹弘玉卻十分活躍,臉上始終帶著笑,對身旁的黃思妍噓寒問暖。在場的人很多,可他的目光總是落在黃思妍身上, 雙眸很亮,笑容很暖。

宋雲桑看著,忽然覺得黃思妍應該很幸福。她嫁給尹弘玉只是為了自己的家族,可尹弘玉卻是真喜歡她。他寵她愛她,是一種少年人純粹。這種純粹在皇家,是極其難得可貴的。

宋雲桑真心為自己的好友高興。可她再看向與她共坐一桌的裴孤錦,卻憂愁暗嘆了口氣。

今日再見裴孤錦,宋雲桑便感覺他有些不一樣了。男人慣常冷漠嘲諷的面具不見了,可他同樣也不似三月前那般熱烈放肆。裴孤錦很平和,平和得讓宋雲桑覺得陌生。她甚至有些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此次被邀請來晚宴的人均是太子心腹,更都是出名的士子。只得裴孤錦一“佞臣”混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其余人觥籌交錯談笑甚歡,裴孤錦卻只能端著酒杯自斟自飲,十分冷清。宋雲桑有心和他說兩句話,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宋雲桑只得再轉開目光,卻見到有人正在看她。廖蘊和今日也來了。其實說來,這人是宋侯爺的門生,又官至郎中,的確夠格當太子的心腹。可經過昨日的事情,再見面似乎就有些尷尬了……

裴孤錦沒有看她,此時卻忽然開口了:“宋小姐不必在這陪我,想去見誰,只管去便是。”

宋雲桑收回目光:“此次晚宴,我是跟著大人來的,自然是要陪著大人的。”

裴孤錦擡頭暼了一眼,淡聲道:“你陪著我,有人卻要來找你。”

宋雲桑看去,果然見到廖蘊和正朝兩人行來。宋雲桑想起身打個招呼,可裴孤錦只是一動不動坐在那,宋雲桑也只得生生坐住了。廖蘊和行到兩人身旁,裴孤錦便收了那淡然神色,掛上了笑容:“喲,這不是廖大人麽。怎麽,昨天去昭獄一趟,可是向宋侯爺問清楚了?”

他提到這個,廖蘊和臉色就難看了。廖蘊和昨日是真以為裴孤錦要將他下昭獄的。出了裴府,便有錦衣衛校尉接手帶走了他,將他扔去了滿是刑具的陰暗囚室。廖蘊和雖有文人風骨,可誰到了那種地方會不害怕?他在囚室裏擔心受怕悲從中來,連遺言都想好了,怎料到了晚上,宋侯爺還真來看他了。

廖蘊和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被裴孤錦耍了!士可殺不可辱,再加上宋雲桑這一樁,廖蘊和更覺得與裴孤錦不共戴天。廖蘊和抄著手,冷冷道:“宋侯爺的確說了,有意將宋小姐許配給你。可他也說,宋小姐並沒有同意。”

他轉向宋雲桑,換了溫和神情:“宋小姐,此番我特意過來,便是想問清楚,你可是不願意嫁給裴孤錦?如若你不願嫁,那你待在他府上,是否另有隱情?現下太子殿下也在這,你若有什麽委屈,大可說出來,殿下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裴孤錦笑了:“廖大人這般仗義執言,我還以為你本事有多大,要親自為宋小姐主持公道。”

廖蘊和被他嘲諷,怒了:“你!”

宋雲桑眼見裴孤錦又要火力全開了。今夜一席可都是文人,更別提太子也在,裴孤錦和廖蘊和若是鬧起來,能討得好處去?她急急站起身:“廖大人,你誤會了。我是自願待在裴大人府上的。”她看裴孤錦一眼,小聲道:“也是願意嫁給裴大人的。”

裴孤錦全身的氣焰忽然就滅了,再沒了那冷嘲熱諷的模樣,一言不發坐在那。廖蘊和也不料宋雲桑會這般回答。一個未出閣的貴女,能直白說出這番話,那得是多情根深種?廖蘊和被深深打擊了:“那、那他為何還不娶你?就讓你這樣無名無分住在他府裏,讓你受這種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