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裴孤錦挺直的鼻梁上掛著零星血滴,嘴角殘留著陰郁笑意。宋雲桑對上他的眼,只想後退,背卻靠上了墻壁。逃無可逃的感覺再次襲來,宋雲桑想起了兩人的初遇

一年前,皇後邀了數十貴女進宮賞花。遊玩過半,皇後忽然說太子要來,引發了小小的騷動。

貴女們早聽說太子要選妃了,猜到今日是讓太子見見眾人,隱隱興奮。宋雲桑的好友黃思妍拉著宋雲桑,借著收拾儀容的名義,躲去了一間偏殿裏。

殿中無人,黃思妍壓低聲對宋雲桑道:“桑桑,其余貴女不足為慮,可是你……”

宋雲桑連忙擺手:“我不和你搶!思妍你這般聰明,那個位子便該是你的。”

黃思妍的爹爹也是侯爺,可黃侯爺不如宋侯爺是戶部尚書,只在京中領了個虛職。如今黃家日漸衰敗,黃侯爺便一門心思將黃思妍嫁入東宮。宋雲桑與黃思妍交好,早就知道此事,也的確沒生過爭奪之心。她道:“我爹爹說了,我這性子,往後就要嫁個後宅清靜的,若是入了高門大院,定是要被人欺負。”

黃思妍輕嘆口氣:“我知道你不會與我搶,可你這般漂亮,若是太子殿下看上了你,怎麽辦?”

宋雲桑想了想道:“那我就推脫身體不適,在此處歇息,思妍你一人過去便是。”

黃思妍頷首:“這法子可以。那你便在此等著,我回頭來找你。”

黃思妍稍後便離開了。宋雲桑讓丫鬟在殿外守著,自己裝病,倚在小榻上假寐。這麽閉眼躺了約莫一刻鐘時間,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卻聽見了一聲輕笑。

竟是個男人的聲音!宋雲桑嚇得連忙睜眼,便見面前站了個高大男子。男人約莫二十三、四歲,穿紅色官服,可宋雲桑偏偏有種他在金光閃閃的錯覺。實在是這人的裝扮一言難盡:腰間懸著碩大的玉佩,蹀躞帶上滿是金銀珠玉,黑色披風上暗金絲線十分惹眼,就連那寶劍劍鞘上,都鑲嵌著一堆花裏胡哨的寶石……

這身裝扮若是出現在其他人身上,定是會喧賓奪主,只讓人覺得滑稽可笑沒品味。可男人長相實在是好,眉飛入鬢,眸若寒星,輪廓便如畫筆勾勒,俊美利落。配上他強勢銳利的氣場,竟是生生將那一身裝扮的滑稽感鎮了下去。此時他的薄唇輕勾,是個漫不經心的姿態,可看著宋雲桑的目光卻是灼灼……

宋雲桑還以為丫鬟走開了,才被這人進了來,急急坐起。可還不待開口解釋,卻看見丫鬟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這作惡之人是誰,實在不做他想!

宋雲桑大驚:“你把她怎麽了?!”

男人勾唇笑道:“放心,只是打暈了,晚些自會醒來。”他頓了頓,仿佛咀嚼品味一般喚道:“桑桑。”

這兩個字緩慢入耳,宋雲桑頭皮一炸,清晰感覺到了被野獸盯上的危機。她也曾被其他男人愛慕,卻沒有哪個人的愛意,能似這人一般強勢直接,讓她覺察巨大壓力。男人朝著宋雲桑走來:“在下錦衣衛指揮使,裴孤錦。”

宋雲桑急退兩步:“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裴孤錦笑容不變腳步不停,直至將宋雲桑逼到角落。他低聲道:“噓,乖點。你若喊人,我便將你裝病欺君之事說出去。”

宋雲桑臉色一白:這人聽見了她和黃思妍的對話!她的背已經貼上了墻壁,而裴孤錦堪堪立在她身前,與她相距不過寸許。男人真的很高,足足高了宋雲桑一頭,就像一座山一般,徹底籠罩住了她……

裴孤錦慢條斯理道:“宋小姐到底有沒有身體不適,傳太醫來問診一番便知。到時審問起來,得知你竟是不願嫁給太子,這才特意裝病躲在這……”他傾身湊近,低笑:“不願嫁太子?這分明就是看不起皇室。你猜,陛下會治侯府什麽罪?”

宋雲桑瞬間氣紅了臉!她克制著顫音道:“你也不必嚇唬我。這事可大可小,我爹爹對太子一向忠心,你便是鬧了開來,太子也定會站在我爹爹這邊。屆時,誰贏誰輸還不一定!”

裴孤錦低頭看她,一時沒說話。宋雲桑不敢與他對視,也不知他在看什麽。她恨不能縮進墻壁裏,或是遁地離開,裴孤錦卻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臉:“也不笨啊。”

男人粗糙的指腹摩挲過她的皮膚,宋雲桑眼中立時蓄滿了淚。她狠狠去推他:“別碰我!滾開!登徒子!”

裴孤錦順著她的力道退後,又踱步行開,一掀下擺,好整以暇在榻上坐了下來:“宋小姐不必如此戒備,方才不過是說笑,我沒有惡意。今日現身相見,只是想和宋小姐說一聲,裴某府中除了仆役,只得我一人,是真真正正的後宅清靜。順便,還想問宋小姐幾個問題。”

宋雲桑捂著自己被捏痛的臉,努力兇狠道:“你休想從我這打聽到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