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妻兒

外面的雨已經變成毛毛細絲,不撐傘也沒什麽要緊。唐師師示意杜鵑退後,她自己提起披風,快步跑向趙承鈞:“王爺。”

趙承鈞見她不撐傘就追過來,沉了臉,輕斥道:“胡鬧,怎麽不帶傘?”

“傘太累贅,雨已經停了,不撐傘也無妨。”唐師師追到趙承鈞身邊,自然而然地靠在趙承鈞身側。趙承鈞無奈,伸手給她擋住天上蒙蒙的雨絲。

他身強體壯,淋一淋雨無妨,唐師師怎麽行?唐師師靠在趙承鈞身邊,問:“王爺不高興?”

“我能高興嗎?”趙承鈞語氣不善,說,“我原本覺得他雖然沉迷女色,但在大是大非上還拎得清。現在看來,我太高估他了。”

唐師師眼睛轉了轉,溫溫柔柔道:“周舜華在世子身邊陪了三年,比世子妃還早呢。要不是你橫插一腳,世子想娶的人,一直是她。”

趙承鈞冷哼,垂眼瞥唐師師:“你向著誰說話?”

“我當然向著王爺啊。”唐師師不動聲色地挑撥,“世子什麽都好,唯獨在女色上糊塗。不過世子以後要繼承王府,他就是西北最大的人,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在女人上糊塗就糊塗些吧,又不是皇帝,不怕女色誤國。”

說者有心,聽的人也有意,趙承鈞越發沉默了。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藩王,爵位、仕途都已經到頭,確實沒什麽可講究的。但趙子詢不是。

若趙承鈞有意於天下,那趙子詢就必須按照太子培養。普通人寵妾滅妻無妨,一個皇帝或者太子在女人身上糊塗,那就是大麻煩了。

趙承鈞接下來一路沒有再說話,唐師師深知點到為止,後面就乖乖巧巧陪著趙承鈞,沒有再提世子的事。等回到燕安院後,唐師師一進門就去看趙子誥,而趙承鈞一進門,先給唐師師要了帕子和水。

她淋了一路的雨,雖然雨絲不大,但她的頭發還是被沾濕了。趙承鈞進入內屋,見唐師師抱著趙子誥,口中念念有詞:“你個沒心沒肺的,我一下午不在,你都不念著我?你倒是和奶娘玩得歡,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

趙承鈞無奈,示意丫鬟婆子出去,他拉著唐師師坐下,用帕子抱住她的頭發,緩慢擦拭:“你呀,他想你想的哭,你要心疼,他不哭,你又要吃醋。你就不能念別人點好?”

唐師師生氣,憤憤瞥了趙承鈞一眼,道:“我就是這麽狹隘心短,王爺要是嫌棄,找寬宏大量的賢婦去。”

“你看,你又來了。”趙承鈞將唐師師拉回來,嚴肅說,“不要動,頭發還沒幹。”

唐師師的頭發只沾了水汽,很快就幹了。反倒是趙承鈞,難得動氣,一動氣老毛病就犯了。唐師師見他皺著眉不說話,輕聲問:“王爺,你頭疼又犯了?”

趙承鈞淡淡嗯了一聲。唐師師將趙子誥遞給趙承鈞,說:“喏,接著。”

趙承鈞猝不及防被塞了趙子誥,他下意識抱住,問:“你做什麽?”

唐師師脫了鞋,跳上床榻,挪到趙承鈞身後,—雙纖細的手按住趙承鈞太陽穴,緩慢打圈:“王爺,現在好些了嗎?”

趙承鈞沒想到這個發展,好笑道:“好多了。你有這個心就夠了,下來吧。”

“不用,我可是賢妻良母,王爺頭疼,我當然要為王爺分憂。”唐師師半跪著按摩,一邊按—邊問,“王爺,鶯兒的東西不是都燒了嗎,你怎麽找到周舜華的簪子的?”

趙承鈞嘴上說著不用,但是嬌妻在側,他還是不由閉上眼,感受唐師師輕一下重一下的揉捏:“很簡單,後宮也好,後宅也罷,但凡封閉之地,沒有人不貪的。丫鬟們說是將鶯兒的東西燒了,把她的其他財物全部轉交給哥嫂,但鶯兒是死的,經手的人卻是活的,怎麽可能不順手昧一兩件。尤其周舜華有事所托,收買人心用的東西必然貴重,如此,被昧下的概率就更大了。貪財的人都怕死,隨便敲打一二,就都說出來了。”

唐師師聽到咋舌:“我以為我已經很懂風光背後那些陰暗的人心溝渠了,沒想到王爺比我更懂。王爺一出生就是皇子,聽說少年時還十分受寵,你怎麽知道這些?”

唐師師隨口一說,趙承鈞聽到卻突然心疼。趙承鈞懂,是因為他有更長的人生閱歷,見過更多的人事變幻,但唐師師才多大,她懂這些,必是因為童年時受過很多冷遇吧。

被寵愛的孩子永遠肆無忌憚,只有知道自己不受寵,才會早早懂事,早早地明白人情冷暖。

趙承鈞按住唐師師的手,忽得問:“你小時候在唐家不受寵嗎?”

“對啊。”唐師師松開手,兩手交握著抱在趙承鈞肩上,說,“我娘親寵我,恨不得對我有求必應,但是她能對我做的實在有限。我從很小就知道,我是沒有挑選的權力的,府裏有什麽好東西,先給弟弟,然後給二妹,最後才能輪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