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心計

唐師師壓根沒把趙承鈞的話放在心上, 愛錢怎麽就沒出息了?尊嚴可以舍棄,但是錢不行。

趙承鈞和唐師師說話,盧雨霏就站在後面, 明明她也在場, 卻像個隱形人一樣。盧雨霏不太贊同唐師師的行動, 當眾獻舞,拔靖王的劍,還屢次頂撞靖王, 一樣比一樣不成體統。然而不得不承認,方才的唐師師極為耀眼, 光芒灼目。

但是再好看,都不掩蓋唐師師以下犯上的事實。這是大不敬, 至少敢對著靖王比劍, 不管唐師師有沒有那方面的心思,都足夠她死好幾回了。

盧雨霏覺得應當嚴懲, 可是靖王完全沒有降罪的意思, 盧雨霏悄悄去看趙子詢,發現他微微失神,似乎被燈光迷了眼,眼神中有驚訝、意外、贊嘆,卻獨獨沒有責怪。

盧雨霏垂下眼睛, 抿著嘴,忍耐著不說話。

唐師師現在還穿著敦煌舞衣, 稍微一動就叮叮當當的,幾乎沒有消停的時候。趙承鈞說完後,掃了眼她的衣服,說:“賞賜我會讓人送到蒹葭院, 你先回去換衣服吧。下次再敢冒充舞姬,就不是一句話的事了。”

唐師師應下,趕緊扣上面具,從樓梯處離開。她一下樓,瞬間感受到許多人的目光集聚在她身上,唐師師扣緊了面具,不理會任何叫喚,飛速跑開。

任鈺君收回目光,輕輕瞥了眼周舜華,說:“這是哪家的舞姬,竟然如此放肆?王府貴人叫她,她竟然裝聽不到,停都不停。”

周舜華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用帕子擦拭唇角:“誰知道呢。可能是小門小戶的女子,不懂禮數吧。”

任鈺君一動不動望著周舜華,周舜華也不閃不避,面無表情地回視。她們這個角落偏,燈燭熄滅了一根,另一根隨著氣流搖曳,光影幢幢。一時間,兩個人的臉都沉浸在陰影中,看不清神色。

最終是任鈺君先笑了一下,說:“她們出身低微,自然比不上舜華妹妹,世代公卿,詩書傳家,連世子都對你另眼相待。我最佩服妹妹的就是行事妥帖,無論什麽時候,遇到什麽事情,總不會失態。但是剛才妹妹卻出去了許久,不知道是什麽事情絆住了妹妹,竟讓妹妹一反常態,有失禮儀?”

周舜華同樣笑著,說:“任姐姐這話折煞我也,論大度,論規矩,論品德心性,我哪比得上任姐姐?連世子妃都對任姐姐贊不絕口呢。自從入府後,任姐姐教了我良多,若是有機會,我必定好生報答姐姐。”

任鈺君扯了下嘴角,淺淡地笑笑:“彼此彼此,我也是和妹妹你學的。”

這場談話刀光劍影,暗帶機鋒,兩個人誰都不愉快。周舜華和任鈺君說完後,不約而同轉過臉,一個看戲台,一個低頭喝茶,誰都不肯和對方再說一句話。

周舜華盯著光怪陸離的戲台,思緒慢慢飄遠。她是蔡國公府的嫡女,被送往靖王封地,家裏怎麽會不給她準備些底牌?前兩天,她在自己床下發現了家裏探子送給她的密信,她按照上面的信息,在約定時間出去會面。

結果,差點中了世子妃的計。

周舜華發現不對,倉皇離開。她匆忙跑回宴會廳,好在後面並沒有人跟著她,她應當沒有被發現。周舜華整理了妝容後進入席面,一進來,她就看到任鈺君坐立不安,不斷朝門口望,似乎在等待什麽的樣子。

周舜華的思路一下子就明晰了。對啊,還能有誰,知道她所有的生活習慣,知道她通過密信和外面聯絡,還知道她傳遞消息的信放在哪裏呢?周舜華防人很緊,每次見面也非常小心,只有和她同屋的人,才防無可防。

任鈺君背叛了她,還將她的密信以某種手段讓世子妃知道了。任鈺君借世子妃這把刀,兵不血刃就能除掉一個心腹大患。

很可能,是兩個。世子妃做出這種事後,不光趙子詢表面上怎麽說,心裏必然會生出芥蒂。到時候周舜華被靖王處死,世子妃和世子離心離德,任鈺君就是最大的贏家。

可真是好算計。四周熱鬧擁擠,眾生百態,然而周舜華眼底,卻冷如寒窟。

這就是她的好姐妹。周舜華發誓,她一定要讓任鈺君、盧雨霏,都付出代價。

戲台上的角兒用袖子遮住臉,一轉身倏地換了張臉,轟得噴出火來。周圍人驚呼,周舜華被外面的動靜拉回神,她發現所有人都在鼓掌,她也跟著笑,擡手鼓掌。

她鼓掌時看向戲台方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戲台前最尊貴的那一桌,只有三個人。

唐師師哪兒去了?

唐師師捂著臉一路疾馳,跑回蒹葭院換衣服。在半路時,她躲閃不及,砰的撞到一個人身上。

唐師師連連後退幾步,扶著廊柱才勉強站穩。如今所有人都在宴會廳看戲,路上不該有人,就算有人,聽到她的腳步聲也會提前躲開。可是這個人沒有,與其說失誤,不如說對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