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騎馬

清早, 趙子詢換了麒麟服,去給趙承鈞請安。今日是正式會見忠順王的日子,不容馬虎。

安吉帖木兒是北庭的首領, 向燕朝臣服納貢, 受封忠順王。北庭是西北門戶, 地處東察合台汗國、韃靼和燕朝之間,拱衛嘉峪關,歷來是西北必爭之地。北庭在開朝時倒向燕朝, 向燕朝稱臣,這些年一直和朝廷保持著良好的關系。然而, 也只是表面上良好罷了。

尤其是前些年,韃靼可汗統一漠北各個部落, 意圖重振草原帝國的雄風, 而東察合台汗國也換了新的大汗,雄心勃勃, 對中原早有覬覦。但是此刻的大燕朝廷呢, 卻換了一個七歲的小皇帝。

韃靼和東察合台汗國虎視眈眈,北庭地處三個政權之間,也漸漸開始搖擺。北庭內部形勢錯綜復雜,各國勢力都有滲透,北庭的王室那就更直白了, 從安吉帖木兒的祖父那一輩開始,周圍政權誰強大就服從誰, 墻頭草倒戈比誰都快。指望北庭王室對燕朝有多少忠誠,顯然是癡心妄想。

故而,這次圍獵並不是一次簡簡單單的打獵,更多的是威懾北庭, 拉攏安吉帖木兒。安吉帖木兒帶著兒女一起出行,紮營在不遠處,昨日靖王到達後,簡單去打了個招呼,今日才是雙方正式見面。

這樣的場合,沒那麽正式,不至於穿朝服公服,但又不容馬虎,決不能被庭州人看輕。

趙子詢挑了身麒麟賜服,華麗顯赫,但又沒有品級,不至於咄咄逼人。趙子詢進入主帳,一擡眼,就看到趙承鈞穿著紅纻絲袞龍服坐在桌案後,他胸背、肩膀繡著張牙舞爪的蟠龍,腰束玉帶,腳踩皁靴,威嚴霸氣撲面而來。

趙承鈞垂著眼睛,似乎在看什麽,臉色十分冷峻。他眉目英挺,棱角分明,不笑的時候越發顯得不好接近。他身上穿著的是親王常服,大紅色的外袍張揚的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而他身上極肖似龍的蟠龍,又在無聲地宣告著地位等級。

趙子詢被這副景象震了一下,他腳步微頓,隨後斂容垂首,恭敬地給趙承鈞請安:“父親。”

趙承鈞擡頭見是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淡淡應了一聲。趙子詢走到桌案下,垂著手向趙承鈞問好:“父親,昨夜您睡得可好?後半夜是否還有蚊蟲叮咬?”

趙承鈞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不緊不慢地翻頁,淡然道:“尚可。”

提起昨夜的事,趙承鈞簡直不想再回想第二遍。幸好後半夜唐師師沒有再搞什麽幺蛾子,安安分分就睡了。但是趙承鈞覺淺,他被吵醒了一次後再也沒法睡著,即便四周安靜無聲也不行。尤其是等趙承鈞想到帳篷裏還有另一個人,一個他完全信不過的人,睡意越發淺薄。

後半夜趙承鈞睡眠時斷時續,直到快天亮的時候,他才終於合了會兒眼。但是很快,起床的時辰就到了。

趙子詢例行晨昏定省,詢問長輩身體安康。他說話的時候,身後簾子被掀開,唐師師端著一壺熱茶,輕手輕腳走入主帳。

唐師師一進門發現趙子詢在,頓時來勁兒了。可惜此刻靖王也在,唐師師不敢當著靖王的面耍手段,只能當做沒看見,乖巧地上前送茶。

唐師師站在桌側倒茶,聽到趙承鈞問下邊的趙子詢:“聽侍衛說你昨日也叫了太醫,怎麽了,身上的傷還沒好嗎?”

趙子詢說:“已經無礙了。兒臣只是想著圍獵即將開始,怕在北庭人面前丟了大燕宗主國的體統,所以叫太醫來檢查一遍,以備不測。”

唐師師仗著倒茶,其他人看不到,暗暗翻了個白眼。呵,什麽以備不測,分明是世子假公濟私,為他心愛的女主診脈。

趙子詢的借口並不高明,趙承鈞沒有多問,只是道:“你自己注意就好。這次除了安吉帖木兒,他的兒子女兒也來了。他的兒子你先前見過,名特木爾,是個莽夫,沒什麽值得特別注意的。反倒是他的幼女,娜仁托雅,你要上心些。”

趙子詢的表情緊張起來:“為何?”

趙承鈞手指叩了叩桌面,臉上露出種別有意味的神色。他沒有繼續說,而是回頭瞥了唐師師一眼:“茶水這麽久都倒不好?”

唐師師正豎著耳朵等接下來的話呢,結果靖王突然把矛頭轉到她身上。唐師師遺憾嘆氣,面上乖巧笑著,道:“茶倒好了,王爺慢用。”

她抱著托盤退下,依次對趙承鈞和趙子詢行禮:“王爺萬福,世子金安,小女先行告退。”

唐師師行了萬福禮,就施施然離開。直到那抹紅意離開視野,趙子詢才收回注意力,對趙承鈞說道:“父親,您剛剛說了許多北庭和韃靼的消息,她會不會……”

趙承鈞微微挑眉,笑了一聲,緩聲道:“她?她不會的。”

趙子詢皺眉,依然不能放心:“可是她畢竟是京城派來的,父母家人都在朝廷手中,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