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這是最為理所當然的離經叛)(第5/5頁)

不遠處的姑娘向他投來視線。

在四下瘋長的夜色裏,謝鏡辭提著燈籠,看見那道頎長人影。

深淵外的狂風呼嘯不止,比風聲更加劇烈的,是她陡然加重的心跳。

那是裴渡。

傷痕累累,身側纏繞著沉甸甸的魔氣,幾乎成了個血人。

當時從沉眠醒來,《朝聞錄》被平平整整擺在她床頭。謝鏡辭一字一句認真看完,心裏最多的情緒,是心疼與惱怒。

裴渡究竟是怎樣的人,她再了解不過。以他的性子墮身入魔,必然遭遇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不公與折磨。

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除了謝鏡辭,沒有誰願意在出事時將他護下。

她的到來全憑一腔熱血,在路上潦草想好了說辭。

什麽魔頭,什麽正派圍剿,作為昏迷了好幾年的重傷患者,她對此一概不知――

這是最為理所當然的離經叛道。

來鬼冢之前,謝鏡辭曾在心裏做過無數次演練。

第一步,舉起提在手裏的燈籠,佯裝出毫不在意的模樣,擡頭一望。

躍動的火苗暈出薄薄一層亮芒,瑩輝如霧,宛若流水涓涓,向四面八方溢開。

黑暗被撕開一道裂口,當她立於朦朧火光之中,仿佛成為了光芒本身,自有無邊亮色。

這幅畫面不甚真實,裴渡疑心著自己是否在做夢。

第二步,努力壓下心中狂湧的激動,神色不變,向他靠近。

夜色空茫靜謐,少女踏踏的腳步便顯得尤為清晰,聲聲擊打耳膜。

自耳膜往裏,蔓延開若有似無的癢,順著筋脈傳遍四肢百骸,最終撩在心口,生生發澀。

裴渡屏住呼吸,看著那道光越來越近。

一時間四目相對,謝鏡辭壓下耳根騰湧的熱,把燈籠靠近他臉頰,當望見一道道猙獰的血口,指尖悄悄發顫。

最後是第三步。

春夜靜謐,空氣裏是鐵銹一樣的腥,夾雜了恬淡曖昧的暗香。

穿過輕煙似的黑霧,在濃稠暗色裏,她是唯一的光源。柔光浮蕩,沖洗著柔和闃寂的夜。

她不會知道,自己與裴渡的這次相見,究竟來源於多少陰差陽錯、百轉千回。

悖行於天道之外,兩個平行的時空陡然交錯,無數人的抉擇逐一疊加,才最終造就這一刹重逢。

當謝鏡辭行至他身前,燈火輕揚。

她心疼得眼眶發燙,竭力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低頭為他拭去唇邊的血跡。指尖柔軟,與薄唇短暫相碰:“裴公子,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