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懲罰(?))

謝鏡辭當然沒被雷劈死。

她因神識缺損, 一直徘徊在金丹期大圓滿。俗話說水滿則溢,她體內洶洶湧湧的靈力充裕到快要爆開,如今劫雷乍起, 刀意與靈氣如同受了感召, 在經脈裏蠢蠢欲動。

“這不是天打五雷轟。”

裴渡正色教育小孩:“是謂‘渡劫’。謝小姐行善積德多日, 才能得來此等福報。”

做好事會被雷劈, 做壞事也會被雷劈,男孩困惑撓頭, 他有些搞不懂了。

之前在歸元仙府, 謝鏡辭曾見到不少人從金丹進階為元嬰。秘境裏靈氣飽滿,又受了散仙庇佑,是最適合渡劫的地方,若想突破,集聚天時地利人和, 並不困難。

至於此刻,與當日的情況截然不同。

劫雷來臨之際, 海上遊蕩的邪氣尚未消退, 蠱蟲的氣息、零亂的黑霧、溫知瀾經久不散的魔氣怨氣充斥其中,一輪明月冷然靜默,映出野獸般翻騰呼嘯的海水。

淩水村不具備適宜渡劫的條件,然而天雷不等人, 時機一到便是劈。謝鏡辭剛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勉強收回心緒,握刀凝神。

還能怎麽辦,只能硬捱。

雷光起, 刀意生。

明亮刺目的落雷如從九天而降,利刃般撕裂夜幕。少女身形纖細挺拔, 穩穩當當立於雷鳴聲中,手裏長刀一震。

四下風聲陡烈,呼嘯不止,連風中也夾雜了一往無前的刀意,所過之處凜冽冰寒,掀起海上層層水浪。

海面得了感應,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漸漸生出吞天之勢,一個浪頭撲上來,遮天蔽月。

天空則是漫無邊際的黑,因雷光生出幽深詭譎的藍與白,漫天雲霞浮動,偶有鳥鳴聲聲,卻見不到影子。

村民們哪曾見過這般景象,一時間皆是凝神屏息,不敢直視雷光,紛紛眯起眼睛。

立在雷裏的謝鏡辭自然更不好受。

積攢許久的靈力終於得了宣泄,有如天河泄洪,一股腦從識海湧出,帶著無可匹敵的勢頭橫沖直撞,浩瀚洶湧。

流竄的雷光浸入皮膚,與靈力、刀意彼此交織碰撞,筋骨被三股力道來回碰撞,像有野獸的利齒在不斷撕咬,實在疼痛難耐,讓她不由咬牙。

若是尋常之人,面對此等兇悍天雷,定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而少女手中長刀乍起,靈氣橫生,竟將她牢牢護在中央,裹挾著無可匹敵的勢頭,抵擋了灼目雷光。

刀光如芒,第一道雷聲緩緩過。

男孩好不容易能睜開雙眼,仰頭望向天空,倏然顯出幾分驚慌失措:“怎、怎麽還有啊!”

元嬰之劫,天雷不止一道。

靈力四蕩,引得遠山上的群樹枝葉輕顫,天邊流雲時聚時舒,在溫知瀾留下的魔氣裏,更顯寒氣透骨。

渡劫之時絕不能有外人插手,裴渡只覺胸口被巨石死死壓住,微蹙了眉,暗暗握拳。

待得最後一道劫雷落下,雷光散去,清雲悠然。

虛空之中仿佛生出一只無形大手,將浩蕩的烏雲與烈風盡數拂去。之前籠罩四野的白光終於消退,在亮芒間,逐漸顯出一道無比熟悉的影子。

裴渡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少女脊背仍是挺直,雙目瑩亮非常。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謝鏡辭的外形雖與從前沒有太大區別,身為修道者,他卻能瞬間感應到與眾不同。

說是一日千裏、天差地別也不為過,如同無數條涓涓細流匯入江河湖海,勢不可擋。

她只需站在那裏,便是一把出鞘的刀。

謝鏡辭亦是朝他笑笑:“我結嬰了。”

*

若非被瑯琊秘境裏的怪物吞吃神識,按照謝鏡辭與裴渡旗鼓相當的實力,早就應當結了嬰。

她近來勤加修煉,在歸元仙府又積攢過大量靈力,如今境界一破,修為立馬蹭蹭上漲,從金丹大圓滿直逼元嬰三重。

莫霄陽看得目瞪口呆:“元嬰三重境界?厲害厲害。第一次見到謝小姐,我就覺得深藏不露……你是怎麽做到把修為壓得這麽死,在金丹期打轉的?”

他可清清楚楚記得,當初自己在道館被這位暴力碾壓的情景。

謝鏡辭摸摸鼻尖。

溫知瀾被她打敗時,曾萬般詫異,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被金丹小輩戰勝的事實。

其實不怪他沒能耐,實在是因為謝鏡辭扮豬吃老虎,滿身修為全被壓在金丹裏,要不是遲遲不能突破,境界定然比他更強。

時至此刻,蠱師之變終於告一段落。

顧明昭與白寒都受了重傷,村民們自動將兩人歸位力戰邪修的功臣,帶其前往醫館療傷。

白寒體內種了蠱蟲,不願讓旁人見到。孟小汀已從謝鏡辭的傳音裏得知了來龍去脈,見她遲疑著想要拒絕,主動請纓:“我略懂醫術,為姑娘上藥一事,交給我便是。”

莫霄陽點頭:“村裏的醫館,我也能去幫忙――我身上備了些靈藥,應該會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