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裴風南炸了。)(第5/5頁)

謝鏡辭曾和孟小汀討論過,一致認為這個說法很蠢。

“這是誰的筆跡?”

孟小汀嬉笑著湊上前來:“‘謝鏡辭小姐’,叫得這麽生疏嗎?這個人好乖好乖,一定是個情竇初開的害羞小男孩。”

她說著又遞來一張紙片,還是那個熟悉的字跡,白紙黑字地寫著:【祝願謝鏡辭小姐諸事順遂,前路輝煌。】

四面八方呼嘯的冬風,不知怎地安靜下來。

謝鏡辭的心臟砰砰砰一直跳,下意識擡起手臂,握住另一張被風吹得皺巴巴的紙條。

【祝願謝鏡辭小姐永遠開心。】

這個願望幼稚得可笑,她本應該噗嗤笑出聲,卻沉默著站在原地,仿佛手裏拿著塊沉重的烙鐵。

原來真是這樣。

那些散落漫天的、被她們誤以為是垃圾的白紙,其實全都是某個人藏在心底最不可告人的願望。他羞於直白面對她,只能相信那個毫無邏輯的流言,在新年悄悄為心裏的姑娘寫下心願。

這是完全陌生的筆跡,他們兩人應該並不熟識。

被烏雲遮蓋的月亮悄悄探出腦袋,灑落一地幽謐的銀灰。悠悠晚風從耳畔輕輕掠過,勾弄少女怔忪的面龐。

那是她待在瓊華學宮的最後一天,時間寂靜得有如凝固。

六十六個關於她的願望被輕輕揚起,如同悠然遠去的脆弱蝴蝶,一點點融進遠處的深沉夜色。

在新年的第一道鐘聲敲響時,謝鏡辭踮起腳尖,抓住最後一封即將飄遠的信紙,看見雋秀有力的漆黑字跡。

那人一筆一劃,非常認真地寫:【祝願謝鏡辭小姐尋得心中所愛,一生幸福。】

他心中的姑娘,就應該生活於萬千寵愛之下,與意中人得償所願,花好月圓。

即便他注定與那個故事無關。

那是裴渡。

可被他認認真真寫下的心願,為什麽沒像傳聞那樣埋在山巔,而是胡亂散在四處。

她無言而立,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手中的木盒。

*

與此同時,客房。

房間靜謐,沒有亮燈,唯有月色悄然而來,落在少年人棱角分明的側臉。

裴渡並未入眠,本應空無一物的身側,被月光映出寥寥黑煙。

識海之中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循著血脈途徑五臟六腑,他拼命咬牙,才不至於發出聲音。

耳邊傳來喑啞的笑,不知來源,宛如蠱惑。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呢?”

那聲音說:“如果她對你所做的一切,都來源於別人的強迫……你在她心裏,又算是什麽?”

裴渡緊緊攥住被褥,瞳色漸深。

“你只是一個任務,那些沒有由來的好,全是假的。”

自從回到客房,伴隨著越發加劇的頭疼,這道聲音悄然出現,沒有任何預兆。

它說謝小姐別有用心,之所以接近他,不過是有所圖謀。

它也說起他隱秘的傾慕,嘲笑他不知好歹,做著無法實現的夢。

這種感受他再熟悉不過,與當初被魔氣入體時如出一轍。

可這裏絕非魔息泛濫的鬼冢,而是由裴風南坐鎮的府邸,四周皆設有結界,防止妖魔進出。

沒有任何邪祟能從外界進入此地。

裴渡顫抖著點亮桌上燈火,試圖用燈光將暗影驅散,然而光影明滅,反而襯得那團黑霧愈發猙獰,久久不散。

不是的。

他想,謝小姐親口說過,之所以陪在他身邊,是她心甘情願。她會毫無保留地對他笑,在最為艱難的絕境下,輕輕撫過他身上的道道傷疤。

她從未嫌棄過他。

“你難道不覺得,她有時很奇怪?”

那道聲音笑得更兇:“她對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利用。等任務結束,你沒了價值,謝鏡辭怎會願意繼續留在你身邊?”

……他是謝小姐的任務。

想來也是,在鬼冢事變前,他們之間並無太多交流,謝小姐怎會願意以身涉險,親自去救下一個陌生人。

那道聲音仍未停下。

它說,打從一開始,就只有他在自作多情。

四周盡是綿延黑霧,骨頭仿佛在被一寸寸碾碎,裴渡雙手撐在木桌上,脊背弓曲,如同顫抖的野獸。

他的神識快被撕裂,在無邊寂靜裏,忽然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他紅著眼,怔然擡頭。

踏著流瀉而下的燈光,有人打開房門,雙眼映了燭火,以及他狼狽的影子。

她立在那裏,月色和晚風都被踩在腳下,瞳孔雖是漆黑,卻生出薄薄的琥珀色微芒。

仿佛在她眼中,本身便生有無窮無盡的亮色。

那是……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