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2/3頁)

樓淮祀跟江石插科打諢,見賈先生坐那骨頭都輕了好幾分,這老頭,真是的,一把年紀了,就沒養出氣來。他都有些後悔帶了賈先生來,萬一這小老兒一個喜極抑或一個怒極,歸了西可如何是好?搖搖頭,叫一個手下看牢賈先生,臉白手抖的,就趕緊給他喂顆吊命的藥。

而且,賈先生高興太過,引得江石時不時地瞥上一眼,神色間滿是疑惑。

樓淮祀也不遮掩,道:“江兄,你有所不知,賈先生的家人因賊匪而亡。”

江石吃了一驚,道:“雲水寨下的手?”

“那倒不是。”賈先生倒著老眼,不陰不陽道,“棲州的匪,十個裏九個沾著人血,雲水寨莫則個清清白白,吃齋念佛的?”

江石苦笑。

樓淮祀接口:“誒,不禿不毒,手上擎著香,暗裏捅一槍,禿驢都不可信,何況殺人不眨眼的賊匪。”

俞子離煩死自家的小師侄跟個烏鴉似得呱呱呱地沒個停歇,登船落座後,就沒見他停過嘴,條舌頭拿尺一量,一晚能薄上幾分,全是因話太多之過,道:“好了,當心賊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船。”

樓淮祀不以為意,道:“牛叔早就布下天羅地網。”

魯犇一拍胸膛,道:“在自家的地盤讓小蟊賊擒了我們的郎君去,那是小的們無能,趁早死了投胎去。”

“就是就是。”樓淮祀連連附和。

“來了。”牛叔忽得出聲,往樓淮祀身後站了站,右手扣了藏刀,左手打個手勢,令船上明暗裏的護衛警惕。

月色下,一條小船靠近,船首一人一席白衣,手中提著一盞紅燈籠,高聲道:“樓知州,付忱應約而來。”

牛叔擺了下手,一名船手放下一張繩梯,不多來就攀上兩個人,一人是付忱,另一人卻是齊管事。

齊管事亦步亦趨在付忱身側,惡狠狠地瞪著樓淮祀,道:“狗官賣得什麽葫蘆藥?”

賈先生臉上條條皺紋抖了抖,接著又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個古怪又幸災樂禍的冷笑,暗道:蠢貨。

果然,樓淮祀摸著下巴,眼皮都沒擡:“記下,他罵一句,就割下徐泗的一根手指。”他笑,“不若你多罵幾句,你們徐二當家的兩只手到時就剩個手掌。”

“你?”齊管事臉色大變,又恨又急。

樓淮祀又饒有興趣問俞子離道:“小師叔,聽說人的兩只腳沒了腳趾後,站立不穩,不知是真是假?”

俞子離不喜跟樓淮祀做戲,此時卻不得不接棒,道:“確實如此。”

付忱唇上無一絲血色,道:“知州肚中行舟,我等草莽,失儀處還望見諒。”

“草莽?不見得吧!”樓淮祀笑了笑,看了他們二人一眼,“付三當家好膽色,我的宴也敢只帶著草包就這般大咧咧地來,不怕有來無回?”

付忱這兩日不曾入睡,苦苦思索樓淮祀各樣舉動,強撐著道:“知州手下有尖兵強將,盡可遣兵圍了水寨,又是設計擒我二哥,又是擺出船宴,定另有所圖。我想,知州今晚未必肯要我的性命。”

“那倒是,你的命又不值幾個錢。”樓淮祀道。

齊管事胸膛起伏,卻不敢再出聲。

“付三當家請落座。”樓淮祀笑著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付忱哪有選擇,依言就座,一旁的小廝兒馬上為他們斟上美酒。齊管事看著美酒佳肴,更信當官的就沒好的,看看這一桌的酒菜,棲州連尋都沒處尋去。

他這點眉眼官司,座中都是人精,又有哪個不知他的所思所想。賈先生先行一聲怪笑,道:“怎的?聽聞你們賊大魚兼大肉,還不許當官的擺宴吃口好的。”

齊管事當即道:“就怕食得民脂民膏。”

賈先生冷道:“官食不食民脂民膏我不知曉,但你們這些匪攔截水道、打家劫舍,卻是吃人人肉,飲人血,寢人皮。”

付忱攔了一下氣憤的齊管事,看向賈先生道:“雲水寨自來道義,老先生不知究底……”

“哈。”賈先生又是一聲怪笑,撫掌道:“當真是可笑至極,我知你們雲水寨,舉得是替□□道、劫富濟貧的大旗,就是不知劫得哪家富?濟得哪家貧?富家老實本份地做買賣,風裏來雨裏去,因著多幾兩銀錢,便該他們一船身家皆與你們這些賊匪?”

“為富者不仁。”齊管事道,“這些人低買高賣,倒手便賺幾番的銀錢,以致城中油糧菜蔬無一不貴……”

“為富者必不仁?”賈先生盯著付忱,“付三當家家中富貴,聽聞在桃溪也是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至於金山銀山,卻也富得流油。想必也是不仁不義之家?這般說來,家破人亡莫非上蒼開眼,以致遭了報應?”

付忱雙手握拳,頸間青筋暴跳,然他終已不是當年的富家少年郎,顛沛流離與賊匪生涯,倒讓他學得忍氣吞聲,道:“水寨劫來都是不義之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