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第2/2頁)

衛詢道:“論這般講,你對祖父欺瞞,豈不是見外生疏?”怕自己語氣不佳,又道:“絮兒,你是我孫女兒,祖父總是會為你做主的,咱們家,大都是幫親不幫理的。”

衛絮想說幫親不幫理好似不是值得誇耀之事。她沉吟一番,道:“是我姨表妹妹告訴我的。”

謝、衛兩家互不服眼,如今更只剩一點面子情,連著節禮都比年薄了好幾分。

將衛絮許回謝家這事,原本是謝老夫人的一段心事。自己女兒早逝,扔下僅有的稚女好不可憐,衛家又不是詩禮人家,能教出什麽好來?謝老夫人心疼,常接外孫女回謝家長住。

衛絮才貌雙全,當得佳婦,惜乎失怙失恃。謝老夫人愛外孫女兒品貌,又憐身世孤恓,想著不如長留謝家放在自己跟前看顧。然而,此事,不過謝老太爺還是謝家幾房舅舅都是曖昧不明。

等得衛絮回了衛家,遠了謝家姐妹,謝老夫人的這段心事就黯淡起來,再皆衛家無意,以致這樁親事虛淡得只剩點灰燼。

等得崔和貞被樓淮祀與姬冶使不入流的手段塞給了謝家三房,他二人行事不怎麽周密,謝老太爺查明此事後,吃人的心都有。皇子謝家奈何不得,遂把賬落到了樓淮祀頭上。樓淮祀的棲州行可謂是幾方人馬齊齊架火,謝家也沒少出力。謝家記恨樓淮祀,與樓家結了兒女親家的衛家,難免又遭謝老爺子的一分遷怒。

自此,謝老夫人那段要外孫女兒長留謝家的心事,終化烏有。

衛家樂得輕松,一個從未想許,一個不再想娶,真是再默契不過。衛家國夫人非但不以為意,還在家中宴飲了一番。國夫人自打與謝家結過親家後,便覺得謝家是個外光內糙的,她對謝家都不大中意,便是衛絮的娘親,老太太也有隱藏的一點怨氣。

兒媳許以長子情深,只以情論,可謂生死相依。然,為母呢?她自己隨夫赴了死,衛絮何其無辜可憐?

一段碧落黃泉相隨的佳話,卻是稚子淒淒的淚水。

偏偏這段黃得都發蔫的親事,謝家不知怎的又重生起念頭來,這回不但是謝老夫人有意,連謝老太爺都有那意思。

謝家邀衛絮賞花、赴宴、小住的帖子重又頻繁了起來。衛絮並不願往,但也不能總是推拒。謝家又不知從哪得知了福王府拒與衛家結親之事,謝老夫人言語裏透出點意思,為自己的外孫女兒抱不平。

這事私下本沒什麽,婚姻兩姓之好,總要講究個你情我願,大家先通通氣,都有那意思,便放出點風聲來,男方誇女家有好女,女方贊男方有佳兒,實則私底連官媒都請好了;兩家無意,就當壓根沒有過這事,照舊你說我笑,有來有往,便如衛家與福王府的親事,連衛絮自己都不知道,悄然無聲。

鬧到明面上,那就是結仇的架式。

衛絮在謝家乍聞此事,又羞又臊,唯恨不能奪門歸家,強忍著羞惱硬著頭眼捱到天晚,回到侯府還暗暗哭了一回。

福王府也跟個漏勺似得,前頭漏了拒親之事,後頭又漏了姬涼有意衛紫之事。

陳思薇在謝家,耳聽謝家姐妹憤憤提及此事,又驚又氣又是心疼,她是一心偏衛絮的,想著衛絮何等難堪,遂在信中告訴了衛絮,順道罵福王府,罵衛家,也罵謝家。

衛詢知得前因後果,氣得差點掀桌子,罵道:“長舌婦介日長閑,便無事可做?只知說長道短。”

衛絮垂首不語。

衛詢發作了一通,看著削瘦清纖的孫女兒,自己這個孫女兒,雖在錦繡堆中長大,飲的卻是黃蓮水,苦到腸子裏,溫和道:“絮兒,你先回去,此事我與你祖母商議一番。”

衛絮也不糾纏,福了一禮,輕聲告退。

她這般溫順,既不哭又不鬧的,更惹人憐惜。衛詢嘆口氣,去內院找國夫人說話。

國夫人驚怒交織,垂淚道:“怨我,怨我,我的錯,耳沉眼花,竟是不知這些齷齪事,委屈了絮丫頭。”她上了年紀,行事疏忽潦草;許氏愚鈍,除非旁人直言相告,不然她也察覺不了;於氏倒最知內宅事,只她身份有礙,往來不繁,“就盼此事不曾傳開,不然絮丫頭可如何經受?”

衛詢是半點也不敢小看內院婦人的小道門路,一場宴席下來,一人知百人知。福王府從來馬虎,姬涼一書呆人情世故半點不通,謝家又似無意幫忙遮掩,傳開來不過早晚之事。

衛絮回到院中,隔窗看滿庭繁草,提筆寫下一行字“浮名如斯雲,豈遮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