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2/2頁)

時載幽幽嘆了口氣:“知州所言甚是,只是,也不能光吃魚無米糧啊。”

這話樓淮祀倒是心有戚戚:“也對,面飯要就菜蔬,菜蔬也要配面飯。”憤憤斥道,“時明府早這麽說不就好了,非得拿話誆騙我。”

時載順水下舟,揖禮:“是下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樓淮祀又不滿意了,湊到時載跟前,笑道:“時明府是不是在心裏罵我呢?姓樓的豎子,滿口紈絝膏粱之語,不問民生疾苦,只問好飯就好菜,有何不食肉糜之嫌。”

時載一點都沒慌亂,還正色道:“知州既沒推脫糧種之事,還關心過問,知州便當得父母官。”

樓淮祀冷笑:“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你們棲州的糧倉裏,比老鼠舔過的都幹凈,發黴的陳糧都找不出一捧。唉,我有心無力,上哪去給你找糧種。”

時載離座一揖到底:“還請知州為雲水百姓尋個出路。”

樓淮祀搖搖描金扇,連聲唉嘆:“時明府,我這剛來棲州,大門都沒出幾回,上哪去找糧種。”

時載又嘆口氣:“棲州之事我也知知州為難,只,知州不搭這一手,下官又該去問哪一個。知州忍心一縣之民無糧可種,空耗這一年嗎?”

樓淮祀拿扇柄戳他一下:“時明府這是料準我不會置之不理?連往我家門口一躺這種無賴手段都使了出來。”

時載輕輕一笑:“下官來時去了長街,隨知州而來的有落魄文士、低賤九流,又有老弱病殘,知州待他們卻極為相厚,就連知州家的門役也是真心實意愛護其主。下官想:知州既能厚待他們,自也不會薄了棲州百姓。”

“未必未必。”樓淮祀全不買賬,“他們要麽是我的家仆,要麽是我花銀子請來,跟棲州這幫子刁民大不相同。我這人瘦胳膊瘦腿,掃掃自家院子便好,舉鼎絕臏之事,還是避讓為妙。”

時載不疾不徐,少有駁斥,卻道:“糧種之事於知州並非力所不能之事。”

樓淮祀道:“此話不假,但我怕你得寸進尺,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三生萬物生生不息,我怕到時不管什麽狗屁倒灶的事都跑來煩我。”

時載一揖到底:“眼下糧種之事慌急,只求知州為雲水縣解了燃眉之急。”

樓淮祀將扇子遮了臉,問道:“你們三縣與城中的糧米鋪沒有糧賣?”

時載道:“有倒是有,只棲州供上後府庫裏怕是沒有余錢。”棲州官府精窮,夏秋兩稅都是刮空了庫底才“那就先問他們借來嘛。”樓淮祀出主意道,“當是預繳的住稅,慢慢往回扣就是,這主意如何?”

“啊?”時載回不過神來。

樓淮祀眼一瞪:“他們在城中開店做買賣,難道不交住稅的?早晚要交先收了來,記好明細,抽稅時相抵消便好。”

時載苦笑不已,道:“知州,富庶之地譬如我家鄉桃溪,糧油米鋪米爛陳倉,先支了來也不打緊。可棲州卻是可著頭做帽,商家也過得緊巴巴,知州要是抽走了一批稻谷,就怕他們周轉不來。”棲州州內少良田,又多水患蟲害,一畝地所出多時不及一石,少時不過半石,再刨除一鬥糧稅,流通於市的極少。棲州城內賣的糧大多是商販幾家合夥從鄰州運來,中間過城過渡過卡,又要抽走過稅又有路上拋費,各個糧商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蝕本。

樓淮祀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的,道:“罷了,我有帶糧來,也打算開個糧油鋪,先從我這佘。公是公,私是私,這可是充當我糧鋪稅收的。想我買賣未曾開張,稅先交了幾年。你要多少糧種?”

時載張口正要報數,樓淮祀小氣勁多疑的毛病又開始發作,道:“順道將你們雲水的田地重新丈量一番,如何?多了漏了都不好。”

時載氣定神閑:“但聽知州吩咐。”

樓淮祀合扇擊掌:“時明府也別睡我家門口,晚上先在客舍住下,明日我叫人給你拿浪種,你去篩了好的,哦,賬也要記清,不能讓我當了冤大當。”

時載道:“知州只管在官府之中入賬,不過,怕是要尋來主薄等人經手司錄。”

樓淮祀狠狠瞪他一眼:“不如你給我張欠條,過後我再找棲州的官府要賬。”

時載好說話得狠:“只聽知州拿主意。”

樓淮祀越聽越生氣,招來五大三粗的婆子將時載拎去客房,與隱在一邊的始一道:“始一我們派個人摸摸這個時縣令的老底。知己知彼方有底氣。”

始一好奇道:“小郎君幾時接手棲州的事。”

樓淮祀有氣無力:“緩緩先,緩緩先,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