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5頁)

只是,崔和貞不曾料到,樓淮祀竟然這般狠。他生得俊俏如謫仙,做得事卻是下三濫九流,壞人名聲這等汙遭事他也幹得出來。

崔和貞幾要笑出眼淚來,她不知他啊,她從來不知他。少時那個錦衣小郎君藏在她的綺夢裏,忽得扯下俊美的面皮,露出猙獰的面目,讓人肝膽俱裂。

更狠的是謝家老爺子,崔和貞無比清晰地從他那雙歷經年月的老眼裏看到了殺意。他要她死,為保他孫子的清譽,這個面目和善的長者半點不介意將她埋進黃土中。

崔和貞不想死,她想活,既想活,就要不怕死。於是,她攏著衣衫,掩面撞向了廊柱。她只得拿命博一博謝七郎的不忍。

謝七果然心軟了,納了崔和貞為妾。

崔和貞雖為自己博下一命,日子卻艱難得讓她差點咬碎滿口銀牙。謝家臉一翻,從上到下換了另一副面孔,謝家老太太對庶出的孫子感情平平,卻半點不妨礙她嫌她丟臉、羞於提及。謝令儀等人更是端著貴女的面孔,高高俯視,看她的目光滿是厭惡鄙棄。

午夜夢回,崔和貞都以為自己身在狐穴孤墳中,身邊不是怪就是鬼,一不小心就會丟了命。她不得不打叠起百般的心思讓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凡是負她的厭她的,終有一日她會慢慢找補回來。

謝老爺子一來沒將她一個弱女子放在心上,孫子心軟留下她,此女又頗識趣,倒也不必多費心思。二來,他一心想著如何算賬,謝家歷經兩朝,不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說算踩就踩的。

謝家管事這些時日大氣都不敢多出幾口,自家老太爺心情欠佳,行事小心些,免得惹來訓斥,趨著小步小心地將一張拜帖交給謝老爺子,道:“老爺子,有客來訪。”

謝老爺子有些莫名,這幾日他閉門家中,舊友親戚都拒了,怎還有人遞帖子。接過一看,更是驚詫:“梅萼清?素無交情怎忽然上門來?”

“那拒了?”管事輕聲問道。

謝老爺子輕擺了一下手:“事有蹊蹺,老夫也好奇他來謝家做什麽。”

梅縣令住在嶽丈家,早換得一身好衣,只他幹瘦半老,上好的錦袍穿在他身上,反不如短褐布衣合身,仿似賊偷偷了鮮衣,從頭到腳的不妥當。

他這幾日訪四鄰拜舊友,躥門躥得勤快,這不,剛從齊家出來。謝老爺子摸不準他的脈,笑道:“原來梅明府與齊家還有交情啊。”

“算不得交情,平平罷了。”梅縣令笑著回,又道,“不瞞謝師,梅某與齊家的交情跟梅某與謝家的交情仿佛。”

“這話我就不解了。” 謝老爺子笑道。

梅縣令道:“梅某直肚腸的人,這幾日樓衛兩家的親事倒引得全京議論紛紛啊,說起來,樓家與謝師家還是拐著彎的親戚呢。”

謝老爺子撫須道:“梅明府戲言了,這彎拐得有點大了。”

“樓家小郎君人品端正,心有仁正,倒是難得人物 ,梅某聽聞,今歲他有意入仕。憑他的出身,得舉薦實是輕而易舉。梅某有心添上一筆,攀攀交情。”

謝老爺子皺眉:“梅明府想說什麽?”

“梅某想賣個事給謝師。”

謝老爺子搖頭,笑:“老夫老了,外頭的事紛紛擾擾,早就不管了,只想著趁著還能動彈,享些天倫之樂。事不事的,老夫無意知之。”

梅縣令自顧自道:“謝師謙虛,謝師心中常懷百姓,長憂民生,哪能視天下疾苦不顧。謝師,梅某任棲州澤棲的一個小小芝麻官,這棲州嘛,唉……不談也罷。 ”他小聲道,“謝師,棲州的太守,怕是做不長久了。”

謝老爺子不動聲色:“人事從來多變遷,不足為奇。”

梅縣令道:“棲州無首啊。”

謝老爺子笑而不語。

“您老看樓二郎君如何?古有甘羅少年拜相,今有樓二稚齡掌令,不失為一樁美談啊。”梅縣令笑呵呵道。

謝老爺子結實吃了一驚 。一州太守,官是挺大,可棲州什麽地方,窮兇極惡之地,不幸被扔到那當官的,不是貶斥的,就是得罪上峰的。別處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棲州窮得摳塊地皮下來都來榨不出油水。且兇險,歷數棲州官員,死於任上的不在少數,得病的數不勝數,幾乎個個都有鶴膝風。

“梅明府與樓家有交情?”竟然想把樓二弄到棲州當官去,這是送官帽嗎?這是盼著樓二去死吧。

梅萼清笑笑道:“梅某與齊家有些微的交情。”

謝老爺子想了想,梅萼清早年確實與齊浩在同個書院裏讀過書,勉強算是同窗,至於私交如何,真真假假倒不好說。他老丈人又是吏部侍郎,內裏說不得就另有算計。

“一州太守豈是兒戲?樓家二郎年少,怕是難當大任,棲州百姓何辜。”謝老爺子搖搖頭,“以老夫之見,他要有心仕途,留在京中或門下或六部或九寺或蘭台覓一差職方是,也好得長者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