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樓長危話鋒一轉:“我聽說衛家有一本名冊,將禹京可近之可遠之的權貴盡列其中,可有此事?”

樓淮祀點頭:“確有這樣的名冊。”

“京中人事繁雜,盤根交錯,要厘清也非易事,不知是什麽人的手筆?”樓長危漫不經心道。

樓淮祀打了個突,眸光微閃,道:“許是衛老國公的?”

樓長危冷厲的長目盯著兒子半晌,笑了一下,將他轟出了書房。樓淮祀暗幸:嘿嘿,又糊弄過去一回,他爹這個疑心病要不得啊,時不時就要詐他一下,幾時漏了口風也說不定。真不知他們師兄弟鬧什麽別扭,實在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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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您不知道,我師叔聽到我爹來,跑得比兔子還要快,一閃就沒了人影,躲在屋裏大氣都不敢出。”守口如瓶者樓淮祀一進宮就跑姬央跟前竹筒倒豆一般將俞子離之事從頭到尾倒個一幹二凈。

姬央燕居時穿得極為簡便,玄衣素冠,他眉眼與姬殷其實極為相似,只是一個嚴肅,一個輕佻,以致提及昭寧帝和憫親王,文武百官總覺這兩兄弟天差地別無一絲相像之處。姬央輕扣幾下案幾讓樓淮祀磨墨,道:“俞子離對你爹有心結,自是避之不及。”

樓淮祀大為疑惑:“師叔這脾性跟愛撒嬌的女娘似得,說生氣就生氣,好好的就離家出走,我家小丫頭都比他心胸寬廣。他跑衛侯府窩著,說是給衛放當老師,也沒見他教出什麽好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衛放如此資質你要你師叔怎麽教?”姬央反問。

樓淮祀嘴硬道:“衛放質樸天然,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那聲老師,我看師叔很是受用。”他嘮叨,“舅舅,我師叔和我爹到底在鬧什麽別扭?”

姬央道:“你師祖俞丘聲名士大家,文韜武略、天文地理、黃歧玄學無所不通,但他脾氣古怪一心避世,在深山裏結廬而居,當年你外祖父幾度遣人進山,邀他入朝為官,都被俞丘聲婉拒。俞丘聲年近古稀之時,不知怎得看中山下的打漁女,自己折荊條打磨成一支木釵為聘,娶了漁女為妻,隔年生下俞子離。”

樓淮祀張大了嘴,雙眼裏滿是奇異的光芒:“舅舅,您說的別是市井傳說罷?師祖他老人家七老八十了才老入花叢?還龍精虎猛地生下我師叔?”

姬央道:“無一絲虛假,連史館都有收錄此事。”

樓淮祀追問:“那我師祖母呢?”

“漁家女生你師叔時難產離世。”

樓淮祀咂吧咂吧嘴,摸摸下巴,他怎麽覺得他師祖老人家不是正經人,一把年紀胡子幾尺長,老年斑都生出來了,拿根破木釵,娶了二八少女為妻。那漁家女嫁了這麽一個糟老頭,隔年還因生子不幸身亡,怎一個慘字得了:“他古稀了還娶妻生子……”

“俞丘聲長於武學,醫藥亦有所成,自有養身之法。”姬央不以為忤。

樓淮祀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奸笑一聲:“不知師祖他老人家有沒有給師叔留下什麽養身長壽秘方,搓成丸藥來賣,旦夕之間富貴潑天。”

姬央輕拍他腦門:“你缺錢花?”

“我倒不缺,不過,黃白二物多多益善。”樓淮祀搓搓手,笑道,“我去磨磨我是師叔,舅舅,屆時我們三人合夥分賬,也好賺個零散閑錢。舅舅雖然是皇帝富有天下,可軍事民生樣樣用錢,就別嫌蚊子腿肉少了。”

姬央心下熨帖,不由輕笑起來。他這一笑真如蒼山日出,令人心旌為之而動。

樓淮祀搶走了小內侍奉上的茶,自己端給姬央,求道:“舅舅,您再說說我師叔的事。”

姬央道:“其實並無多少曲折軼事。俞丘聲晚年得子,自是寵愛非常,只願你師叔一生順遂喜樂,又怕自己離世留你師叔一人孤苦,還生了收徒之心,百般考驗之後,收了你爹為關門弟子。後又效陶朱公,幾年內置下萬貫家產留與你師叔。”

“師叔祖大才啊。”樓淮祀恨聲,“可惜我生公已逝,無緣得見。”

姬央失笑,道:“你師祖為你師叔殫精竭慮,再無後顧之憂才放心老死。俞子離如珍似寶長大,難免有些天真爛漫,俞丘聲過世,他守了三年孝不耐深山寂寞投奔你爹。他不似其父一味避世,反有入世之心。”

“然後呢?”

“前幾年漓山反賊為禍,你爹奉上皇之命剿匪,俞子離緊隨左右。漓山這地方,山勢奇詭,有如迷窟,易守難攻。依俞子離之意,漓山反賊之中有愚民被惑才助紂為虐,招安方是上選,理當徐徐圖之,得一個兩全之法。你爹為將,不耐糾纏虛耗,一把火燒了漓山,又令弓箭手壓後,凡有逃躥者格殺勿論。”

樓淮祀聽得越加迷糊了:“阿爹也沒做錯什麽。”

“祝融過處,唯余灰燼,漓山反賊中有一撮人死狀其慘,俞子離見後大受震慟,沒多久就離開將軍府,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