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頁)

衛放攜了樓淮祀的手,一路跟個長舌婦似得抱怨個不停,道:“樓兄,我雖與老師情同父子,養老送終、死後供祭都不在話下,然,親兄弟明算賬,賭場之上無父子。”

樓淮祀大贊:“衛兄有義之士,恩怨分明,說得甚是。”

衛放得意地擡了擡下巴,引著樓淮祀往自己老師的清書院走去。

小院幽靜,一株松樹透出院墻,綠枝成團覆蓋著一層厚厚白雪,半掩的院門透出隱隱人聲。樓淮祀聽衛放說了一車軲轆的話,雖然他舅兄的話十成裏有八成透著誇大之嫌,心裏倒著實有些好奇。

一般教書先生哪會跟學生賭博,還贏學生不少錢?為人師,遇到衛放這種又賭又好玩的,就該祭出戒尺打手心,早中晚按著三頓來,一個月就老實了。

等得一進小院,樓淮祀整個都呆了。森森院落中,青松迎客,一個披著狐裘的清矍男子獨在雪中堆著好些雪人,這些雪人圓頭圓腦,笑的,哭的,愁的,喜的,怒的,個個神態各異。他手裏堆著那個雪人尤為精巧可愛,仰著頭,翹著一邊嘴角,雖然頭身都是圓乎乎的,但一看它,便知它停在雪地上定是得意非凡。

男子自己也似極為喜愛這個小雪人,停下手,嘴角噙著一抹笑,伸指一點雪人用樹枝做的尖鼻子。

只是,他立在那群喜、笑、悲、怒的雪人中,顯得孤寂無邊。

……

然後,衛放一聲聲若洪鐘的大吼:“老師!”震得青松上積雪紛紛落,震得無邊孤寂片片碎。

俞子離蹲那手上一個錯勁,小雪人頓時身首分離,手一松,雪人的圓腦袋慢騰騰地滾到了樓淮祀的腳邊。

樓淮祀彎腰撿起腦袋,捏得又圓又結實,一邊還有因為勁大留下的幾個指印,乍一看,活似這腦袋是被一巴掌扇掉似得。

衛放壓根不管他老師略嫌嫌削瘦的臉上滿是不悅,歡天喜地拉著樓淮祀沖俞子離揖了一禮:“老師,這是我新結交的好友,與我志趣相投,我特帶來見見老師,他姓樓,名祀……”又轉身對樓淮祀道,“樓兄,這便是我的老師……”

樓淮祀搶前一步,雙手捧著雪人腦袋上供似得深深就是一揖,擡起頭笑道:“我掐指這麽一算,老師是不是姓俞?”

衛放在旁都呆了:“這也掐得出來?樓兄學過玄學相術?”

“說笑說笑,巧合罷了。”樓淮祀笑,向前幾步,小心地將雪人的腦袋按回身子上,“俞先生,您看您這掉腦袋一掌,怎麽跟打仇人似得?”

俞子離攏了攏狐裘,揣著手,似笑非笑:“你姓樓?”

“回俞先生,學生姓樓。”

“不知是哪個樓?”

樓淮祀掀著眼皮,歪著嘴角:“學生有幸,與樓大將軍樓長危是一家。”

衛放斜眼,暗道:樓兄這關系攀得,硬往臉上貼好幾層金。

“單名一個祀?”俞子離又問。

“家中人親近的都叫我阿祀。”樓淮祀笑得很是甜膩,“俞先生不嫌棄,也叫我聲一阿祀?”

俞子離嘆道:“既是身邊親近之人的近稱,我不過外人,有所不便。”

衛放大搖其頭,道:“老師,這也太見外了,他與我兄弟相稱,也算與您沾親帶故。樓二,阿祀的,老師隨意。”

樓淮祀連連點頭:“衛兄有理,甚是。”

俞子離輕哼一聲,看著衛放道:“天寒地凍的,又將晚,你來,莫非是來跟我討教學問的?”

衛放一怔,忙笑道:“雪天勝景,這不是來找老師圍爐飲酒嘛。”又偷偷拉過樓淮祀,“樓兄,我們先哄老師多飲些酒,等他半醉,再引他得賭鬥,你我勝算也能多上一成。”

樓淮祀忙不叠道:“衛兄所慮極是。”

俞子離看他們交頭接耳的,略一猶疑,便輕笑:“要與我飲酒?也好!”

衛放聽他應下,樂得暗暗直搓手,忙叫人去備好酒好菜。樓淮祀見他豪氣沖天,勢上九天,以為他是個中好手,誰知,勸人飲一杯,他自飲二杯,酒量還極差,一小壺進肚,已是面如火燒,兩眼惺忪,嘴裏糊裏糊塗地不知念著什麽,咕咕傻樂幾聲,往案幾上一撲,醉死了過去。

樓淮祀長嘆一口氣,放下手中酒杯。他只當舅兄不可靠,卻不知這般不可靠。側側臉,端坐一邊的俞子離,神色如常,別說醉,怕是酒都沒有多喝幾滴,全讓他偷偷傾在一邊。

“你隨我來。”俞子離起身吩咐道。

樓淮祀撈了一把幹果,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出清書院過門有處小花園,長廊四圍,園中辟池塘堆假山移古木。俞子離止步看著池中千奇百怪的湖石,冷聲問:“你怎麽在這?”

樓淮祀哼了一聲,斜倚著憑靠,怒道:“師叔好意思質問我?你這一把年紀老大不小的,跟我爹吵幾句還離家出走。等我爹逮到你,師叔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