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相迎不道遠(八)(第2/3頁)

薛紈道:“不要得罪皇後。她現在聖眷正隆,別去自討沒趣。”

阿松滿不情願,“知道了。”

見她乖順,薛紈臉色緩和了。一摸阿松微敞的頸口,有些粘手,她心裏一焦急,就尤其不耐熱,薛紈好心替她打起扇子,語氣卻不容置疑,“我的事我自己會辦,你別來搗亂。”

阿松想想還是不甘心,輕輕扯一扯薛紈袖子,“檀道一要往豫州去升官了,你可不能被他壓過一頭呀。”

“原來如此。”薛紈哈哈一笑,用扇子擡起阿松的下頜,凝視著她明澈如水的雙眸,“如果我也離京去那兵荒馬亂的地方,你舍得丟下這洛陽的繁華跟我去嗎?”

阿松笑容微失,“你要去哪?”

薛紈看了她一瞬,搖頭道:“總之不是豫州了。”

翌日,阿松起身時,床畔已經空了,薛紈淩晨進宮應卯,沒有驚動她。

阿松有些失望,見時候不早,也不敢耽誤,忍著悶熱穿上繁復累贅的禮服,叫仆婦去雇了輛車來,往皇後宮中去謝恩。

皇後遵照禦醫的囑咐,越是到了臨盆之際,越要常在地上走動,一襲寬松的衣裙是淡淡的緋色,讓她整個人仿佛籠罩在霞光裏,用一種悲憫的、冷淡的眼神俯瞰著伏身施禮的阿松。

“薛夫人不必多禮。”她也厭熱,把盛滿瓜果的瓷盤推開,精神懨懨的,“聽說薛府偏遠,又少隨從,進趟宮真費周折,我特地說了夫人不必進宮謝恩的。”

皇後不想見她。阿松只做不懂,反對她嫣然一笑,“聽說賜婚是殿下向陛下進言,妾深感殿下懿德,就算是千裏跋涉,也要來謝恩呀。”

“你一個五品官妻,倒也不必……”皇後微微一笑。

“殿下累了嗎?”婢女關切道。

皇後點頭,婢女扶她落座,招手令禦醫進來請脈。看她臉色還算紅潤,禦醫卻緊張不已,如何就寢,如何忌口,事無巨細地叮囑著婢女,阿松聽得昏昏欲睡,正要請辭,皇後卻把她叫住了,“替薛夫人也診一診。”她對禦醫道。

檀氏和薛紈成親不過幾天,哪能有喜脈?但聯想到檀氏和皇帝等人的風流韻事,禦醫也不免往歪處想了想。低著頭替阿松診了診,往她臉上望了望,他對皇後笑道:“薛夫人年輕,雖然在柔然長大,身體卻健壯得很。倒是殿下,秉性裏有些柔弱,因此懷胎格外的要小心。”

皇後自嘲道:“看來都是命,怪不得人的,”意味深長地看了阿松一眼,“健壯就好,雲中那種苦寒地方,想必你也能適應。”

阿松一怔,皇後卻故意賣了個關子,便委婉地謝客了,“我去躺一躺。”

阿松辭別了皇後,手裏還捧著皇後的恩賜——她不過區區五品官的家眷,所賜的也不過幾件銀制的簪釵,阿松的心思卻不在這簪釵上。

皇後想借故打發她去雲中?

“阿娘。”耳朵被人一扯,阿松回過神來,見阿奴對她嘻嘻一笑,抓起案頭的烏鞭擺弄起來。太後寵愛他,玩具不計其數,阿奴卻獨愛赤弟連留的那柄烏鞭,高興起來,嘴裏便冷不丁冒出幾個柔然詞,阿娘姨娘混喊一氣。

阿松摟過阿奴,貼了貼他稚嫩的小臉蛋。

阿奴拍了拍阿松的肚子。自從偶爾見過皇後一次,他便對女人的肚子產生了興趣。“妹妹,”他念念有詞。

阿松心裏一動,把他抱起來,小聲在阿奴耳畔道:“好阿奴,皇後肚子裏的是妹妹嗎?”

闔宮上下都異常篤定,皇後這一胎是皇子,可阿奴卻堅決點頭,“是。”

阿松滿肚子的氣頓時消散,她噗嗤一笑,捏了捏阿奴的臉蛋,“你真聰明呀,好阿奴。”

阿松特意在宮裏盤桓了半日,待到晚霞漫天,才離開宮,途徑官署,稍等了片刻,果然見薛紈牽馬走了過來,阿松掀起車簾,歡喜地對他招手,“快上車。”

薛紈瞧著霞光下她一張紅燦燦的臉,笑道:“上了車,我的馬給誰牽?”

阿松道,“那我跟你騎馬。”

“那你雇車的錢豈不是白花了?”

“你,”阿松知道他打趣,也作勢瞪他一眼,“看你那窮酸樣。”

“好好坐你的吧。”

散值時,銅駝街上隨處都是朝廷文武官員,薛紈笑著騎在馬上,不時對人點頭致意,阿松見他不肯造次,也只能隔著車簾跟他嘀嘀咕咕。“皇後現在真醜,腰有水桶那麽粗,臉上還有斑,說話有氣無力的,我以後懷孕,也會變成這樣嗎?”

薛紈瞥她一眼,笑道:“你懷孕了,興許比她還醜。”

阿松啐他一口,余光在薛紈身上掃來掃去,扭過頭去,“啊,因為她是柔弱的貴婦人嘛,你向來喜歡這樣的女人。”她剜他一眼,想起王氏,心裏頭有些不痛快了。

隔著車簾,也瞧不見薛紈的臉色,阿松只當他要惱怒,誰知只聽薛紈輕輕一笑,說道:“我官階低微,當然不及壽陽公和他的長史闊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