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雙飛西園草(二十四)(第2/3頁)

柔然大軍南下,雲中素來首當其沖,皇帝深以為然,說道:“我知道了。”遂命眾人退下,卻又叫住了薛紈。偌大的殿上鴉雀無聲,皇帝坐在上首不開口,只隨意翻看著案頭的文書,薛紈暗自琢磨了一會雲中守將的事,忍不住問道:“陛下?”

皇帝放下奏疏,打量了一會薛紈。薛紈只覺得他眼光意味深長,難以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他主動提醒皇帝:“陛下,臣在伏牛山行宮時,跟陛下求的那道旨意……”

“那事啊?我還記得。”皇帝灑然一笑,恢復了常態,“我這裏有樁差事交給你辦。”

薛紈躬身:“是。”

“聽說柔然可汗喪妻多年,我想把智容長公主許給他。”

薛紈有些詫異。

皇帝道:“等雍州叛亂平息後,我打算一鼓作氣,平靖江南,消滅元竑剩余的所有兵力。樊登說的沒錯,這幾年柔然絕不能有絲毫差池。柔然公主在洛陽喪命,我難辭其咎,只好賠一位公主給柔然可汗,但願能暫時維系兩國的和平吧。”

皇帝的計劃,連周珣之和樊登等人都沒有透露,薛紈知道利害,聽得仔細。

皇帝說完,又嘆道:“但這事我還沒有問過太後,怕傳揚出去,智容更要大鬧了,你要守口如瓶。等閭氏喪事過後,我便送國書給柔然可汗,待到婚期,你去漠北送嫁,路上別讓智容再出岔子。”

薛紈道:“是。”

這人話少,做事卻很穩妥,皇帝心情復雜地審視著薛紈。

薛紈等了片刻,不見皇帝再開口,正要告退,皇帝卻古裏古怪地一笑,說道:“等這個差事辦完了,我自有賞賜給你——我把檀氏嫁給你,怎麽樣?你這個年紀,也早該娶妻了。”

薛紈一震,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錯愕,“陛下,臣……”

皇帝擺了擺手,沒等薛紈把拒絕的話說出口,“艷絕天下的美人啊,”皇帝惡狠狠吐口胸中郁氣,雖然滿心不情願,話已出口,也多少釋懷了,“元脩的夫人,檀濟的養女,雖然是再嫁,也不算委屈你了,”這話難免有些酸溜溜的,皇帝又是一笑,“你和檀道一似乎不和?也但願能借著這個機會,能讓你們兩個盡釋前嫌。將相不和,非社稷之福啊,這個道理你懂嗎?”

薛紈深深吸口氣,鎮定地點頭,“臣懂,謝陛下聖恩。”

“你退下吧。”皇帝目視著他離去。

皇帝要將華濃夫人改嫁薛紈這事,原本只是君臣兩個私下說定,誰知一夕之間這消息竟然悄悄自內宮傳到了前朝,隔日薛紈到了官舍,有許多人沖他擠眉弄眼,連笑容都帶了幾分曖昧的色彩,更有自作聰明的人,索性嬉笑著來恭維薛紈,“薛將軍,你對陛下真可謂‘鞠躬盡瘁’啊,哈哈,哈哈。”

薛紈忍著惱火,搪塞了幾句,待要擺脫眾人回家,卻又被同僚不識相地拽住了,“別急別急,今晚有席,安國公做東,為檀刺史踐行,瞧瞧,還特意送了帖子給你。”

周珣之這是體察聖意,要讓他和檀道一“盡釋前嫌”。薛紈撣了撣精致的帖子,皮笑肉不笑道:“有酒喝?那當然要去。”

一到日暮,眾人迫不及待趕至周府,恰巧周府庭院裏幾株石榴樹花開的正好,在枝頭灼灼如火,周珣之索性命人將酒席搬至樹下,眾人一面吃酒,一面聽府裏掌事講得繪聲繪色,稱道:“也奇了,這石榴樹栽了幾年都沒動靜,前些日子,突然開了一大片,看樣子,今年有好石榴吃了。”引得眾人嘖嘖稱奇,連聲道:“果真是吉兆。”

周珣之笑著點頭,轉眼一看,檀道一和薛紈兩人一東一西,互不幹涉地分開坐著,滿座賓客中,這兩人不約而同,都顯得心事重重。周珣之暗自一笑,主動上前拉了薛紈的手,把他拖到檀涓這席,說道:“薛將軍,今天這些人中,最該你向檀刺史敬一杯酒,你怎麽不動?”

薛紈從善如流,斟了杯酒,肅容敬了檀涓,“願君克敵制勝,所向披靡!”

眾人一起助威,飲了酒後,又推搡薛紈,故意說:“這是一個緣故,還有一個緣故呢?”

檀涓心知肚明,卻有些尷尬,連連搖手,自稱不勝酒力,躲到了一邊,眾人遂抓住了檀道一。檀道一在洛陽短短幾個月,在酒席上卻比薛紈還混得熟,被眾人打趣揶揄,也面不改色,反倒主動向薛紈舉杯敬了敬,“薛將軍。”他一張白皙清秀的面孔被火紅榴花映著,對薛紈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叫錯啦,該改口啦。”眾人笑著起哄。

檀道一笑而不語,坦然等著薛紈。

他這幅平靜的樣子,簡直令薛紈如同芒刺在背。想到這樁莫名其妙的婚事,薛紈登時心煩意亂起來,草草喝了一杯,對檀道一點點頭,便掙脫眾人,離開了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