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雙飛西園草(二十一)(第2/3頁)

“臣領命。”

“你去吧。”皇後說完,臉上浮起一絲疲倦。

“是,”檀道一卻沒立即告退,遲疑片刻,說道:“殿下要讓檀夫人一直那樣跪著嗎?”

“她勾結郁久閭氏,興許也是什麽柔然奸細,難道我不能罰她嗎?”

“殿下既然不想這事鬧得人盡皆知,還是不要意氣用事得好。”

“你說的是。”皇後和顏悅色,“說起來,檀夫人和你還有手足之情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難為她的,你去吧。”

檀道一稱是,退出殿外,在阿松身側略微停了停,便走進了夜色之中。

宮婢放下了珠簾,剪了燈花,問皇後道:“檀氏還在外面跪著呢。”

“讓她跪著吧。”皇後不為所動,被宮婢攙扶著到了鳳榻上,放下紗帷和衣而眠。這一覺睡得不甚安穩,到三更時,皇後猛然驚叫起身,宮婢掌著燈匆忙趕來,下手一摸,皇後自脊梁到前胸都被冷汗塌濕了,燈光下面如金紙,嘴唇無色,宮婢嚇得不輕,說道:“這是真病的不清,還是回宮請禦醫好好看一看吧。”

“檀氏還在外面嗎?”

“奴去看看。”宮婢放下燈,探頭到殿門處一看,見月色如霜,映得階前一片雪亮,阿松早靠著廊柱倒在地上,蜷縮得像一只小獸,睡得正香,宮婢掩嘴竊笑,回來對皇後道:“竟然大喇喇地就在地上睡了。”

“沒規矩。”皇後心跳漸緩,冷笑一聲,也不去管她,徑自倒在玉枕上想起了心事。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鳥聲清啼,腳步窸窣,宮婢來打起了紗帷,一面服侍皇後穿衣,說道:“殿下,咱們回京嗎?”

“檀道一已經走了?”

“昨夜就走了。”

檀道一看上去是個謹慎的性子,皇後把差事交給他,去了一樁心事,精神也振作了不少,“回京吧,這山裏蚊蟲鬧得很,夜裏睡也睡不好。”

“是。”宮婢放下玉梳,走來殿外,令眾人各自去收拾行裝,轉身一看,見阿松還蜷縮在廊下,暮春的清晨,仍有絲絲涼意,衣衫單薄,她卻因為熟睡,臉頰上泛起紅暈,仿佛被霞光照耀著——婢女搖搖頭,把她推醒,嘲笑道:“夫人這一夜,睡得可好呀?”

阿松睡眼惺忪,茫然地看著宮婢,有一陣才反應過來,扶著廊柱跪起來,她看著殿裏皇後輕盈飄動的裙裾,笑道:“好,怎麽不好?妾還沒謝殿下的大恩大德呢。”才說完,卻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牙關不由自主打起戰來。

皇後理好雲鬢,換過羅裙,踩著絲履翩然到了殿外,漫不經心在阿松蓬亂的頭發上一掃,說道:“夫人精神好得很?這就隨我一起回京吧。”婢女來回稟,稱鳳輦已經備好,皇後頷首,柔聲道:“柔然人愛騎馬,在車裏恐怕也嫌拘束,備一匹馬給檀夫人。”

“謝殿下。”阿松忍著寒噤,不服輸地大聲道,雙足卻仿佛踩在雲裏,一腳深一腳淺,挽住馬韁,一咬牙,爬上馬,聽見一聲高亢的炮聲,祥樂大作,華蓋如雲,皇後的儀仗有條不紊地出了行宮,往京城而去。

自來秋寺到京城,不過半日行程,因皇後身體不適,途中也不停歇,頂著艷陽趕路,待到宣陽門遙遙在望,皇後的臉上才露出一點笑容,輕聲對宮婢道:“先著人去宮裏送信給陛下。”

“早就去啦。”宮婢笑道,往城門方向遠眺了一下,驚喜交加道:“羽林衛,是陛下親自來接殿下回宮了。”

皇後喜上心頭,見城門裏兩隊戎裝侍衛疾馳而來,肩頭和衣襟上錦絲繡的獸紋在艷陽下燦然生輝,這樣的赫赫威勢,令皇後也不禁坐起身來,理了理衣裙,端坐在鳳輦上,見為首的薛紈翻身下馬,前來拜見,皇後疑惑道:“陛下呢?”

薛紈道:“陛下還在宮裏和諸位朝臣商議雍州戰事,聽說殿下回宮,特地命臣來迎接。”

皇後唇邊如花的笑靨瞬間凋謝了,“知道了,”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薛紈,“勞煩將軍。”不再多言,只令眾人啟程。

莫名遭了皇後的冷臉,薛紈似未察覺,心平氣和地牽著馬退到道邊,等皇後鳳輦前行,他才招呼一聲眾侍衛,踩鐙上馬,目光隨意在鳳輦後的儀衛中一逡——見阿松仍舊是在來秋寺那副男裝打扮,臉頰通紅地騎在馬上,薛紈眉頭微微一挑。

阿松遲滯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斜,滾落到地上。

薛紈表情一凝,跳下馬快步上前,撥開驚慌的宮婢和內侍,把阿松從地上抱了起來。她一張臉滾燙,眼皮腫脹地睜不開來,薛紈搖了搖,阿松沒有反應。

“這下可真是病了。”他眉頭微微擰了起來,見皇後的鳳輦已經遠去,他攬著阿松上了馬,對侍衛道:“檀夫人昏厥了,我先送她回去。”輕叱一聲,調轉馬頭,往西陽門外宅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