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雙飛西園草(三)(第2/3頁)

赤弟連惱怒地聳起了眉頭,擡手就給了阿松一個耳光,“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阿松用手撫著臉上鮮紅的掌印——她許久沒挨打了,這一巴掌,反而激起了骨子裏的野性,“你不僅是小老婆,還是個沒人愛的小老婆。是桓尹嫌你身上太臭了嗎?他剛才還緊緊抱著我,誇我香得很呢。”她快意地笑起來。

赤弟連大怒,下意識地就要去找自己的鞭子,在案上亂摸了一陣,忽而頹然地坐在了榻沿,“我沒有鞭子了,我從來洛陽,就再也沒有騎過馬。”她也曾寫了無數的信去柔然,苦苦哀求可汗把她接回去,卻沒有盼到柔然派來的一兵一卒。赤弟連恨恨地瞪著阿松,忽然撲過來抓住她,“你去求父親,你的鬼話總能騙到他,你去求他把我接回去!”曾經如烈火,如疾風一般的少女,面上也帶了揮之不去的怨怒,她抓著阿松,還想扇她的耳光,“要不是你跑了,我怎麽會嫁給桓尹?我父親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

親生女兒?呸!阿松想起可汗和他身上的味道就要吐。她也沒客氣,抓著赤弟連的衣襟狠狠搡了她幾把,“你這個蠢貨,大傻瓜,”阿松譏笑赤弟連,“你以為沒有我,就不用嫁給桓尹了?你想嫁給元脩?你沒有見過他在床上是怎麽折磨女人的……”

赤弟連放肆地大笑,“你不是元脩的夫人?他在床上折磨的是你嗎?”

阿松輕蔑地啐了一口,她曾經怕過元脩,可此時氣壯膽粗,“他有這個本事?”

柔然婢女趕了來,把扭打成一團的二人分開。赤弟連只擅長甩鞭子,不擅長會打架和偷襲,被阿松掐得吱哇亂叫。阿松很出了一口惡氣,蓬頭散發指著赤弟連,“你等著吧,等我做了皇後,你天天要向我下跪,我還要讓陛下發兵柔然,把可汗抓起來,狠狠地抽他的鞭子!”

赤弟連氣得紅了眼,哇哇大叫,“你敢!”

阿松搜腸刮肚的,還要想幾句狠話出來氣她,忽然腿上肉痛,低頭一看,是一身紅衣的小皇子撲了過來,抱住她的腿猛咬不放。阿松的手高高揚起,輕輕落下,最後拽著小皇子的耳朵把他扯開,嗔道:“小畜生,我是你姨母呢。”

赤弟連冷笑,“你也配?你是我的奴隸。”

“姨母。”小皇子阿奴眨巴著烏黑的眼睛,用柔然話學了一聲。

赤弟連執拗,只肯讓他說柔然話,可他一張小臉,分明有桓尹的影子——阿松抱著阿奴,心裏瞬間變得柔軟而酸澀。

她想,她小時候在柔然,阿娘一定也是這樣抱著她的。自幼阿娘就把她當成小男童打扮。

“我怎麽不配?”阿松不理會赤弟連,她親親熱熱地貼了貼阿奴柔嫩的小臉蛋,一雙眼睛因為得意而閃耀光芒,“我才不是奴隸呢,姨母我從柔然來,踏遍了建康和洛陽,現在,是大名鼎鼎的華濃夫人。”她點了點阿奴的鼻子,“等我做了皇後,就扶你做太子。”

赤弟連哼一聲,將阿奴搶了回去,“做你的夢吧!”

依依不舍地辭別了阿奴,阿松乘車往壽陽公府而去。她身體隨著車身微微搖動著,忽然體會到了愗華的心情——想到赤弟連和阿奴,她莫名地也高興起來。

在洛陽,她也是有故人的。她走了這麽遠,經歷了這麽多,從一名柔然奴隸,搖身變成了人人趨之若鶩的華濃夫人,這世上還有什麽她做不到的?

她精神抖擻,感覺身體裏充滿了勇氣。

躊躇滿志地回到壽陽公府,她在內堂遇到了元脩。

他喝了酒,眼神迷醉,案下是一堆碎裂的瓷片。自進洛陽後,元脩順著桓尹的心意,越發沉迷於酒色。曾經動輒就要殺人的習慣消失無蹤,他即便面對壽陽公府的奴仆,也是和顏悅色的,只有在無人時,他的眼裏會有陰霾和森寒一閃而過。

阿松笑容頓失,對他斂裙施禮,然後在元脩陰惻惻的目光下,鎮定自若地回到房裏。

愗華悄悄地找奴仆打聽了,來阿松這裏咬耳朵,“今天樊府設宴,請了父親,可席上謝羨、劉應湲那些人都避著父親,不肯和他說話,惹他發了脾氣。”

現在的元脩,即便發脾氣,也不敢大張旗鼓地發,只能抓幾名倒黴的貼身隨從來出氣——自來洛陽,桓尹對壽陽公十分禮遇,逢宴必請,逢節必賞,整天被群臣稱頌寬仁,反倒是建康來的舊臣子們避元脩如洪水猛獸了。

阿松對著銅鏡摘下發間的步搖,鼻子裏一聲輕嗤。

卸了釵環,她拿過一張潔□□致的紙箋,用紫毫飽添了墨汁,在紙箋上端端正正寫了幾行字,招手叫愗華來看:“你幫我瞧瞧,這個拜帖,寫的通不通。”

愗華看了,上面寫著侄女謹拜嬸母雲雲——阿松所謂的嬸母,也只有檀涓的夫人了。愗華奇道:“這是給檀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