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願同塵與灰(十五)(第2/3頁)

薛紈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他的掌心真熱,還有劍繭,被他不輕不重地撚著,她一陣不自在,假裝要撫鬢,抽出手來。薛紈也沒在意,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凝視著她的眉毛、眼睛,沉默良久。阿松被他看得有些忐忑,登時後悔出門時沒有照一照銅鏡——是她的眉毛不夠黑,嘴唇不夠紅,還是臉蛋上沾了灰?

她的懊惱落在薛紈眼裏,他微微一笑,手指順著她鴉羽般的眉毛輕輕一揉,說:“下回別穿皇後的衣服了,不好看。”

阿松忍著性子低聲下氣,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搓起了火,她一把搡開薛紈,嘲諷地說:“你見不得皇後,當初別騙她跟你睡覺嘛。”

在王氏身邊兩年多,她已經察覺到了王氏和薛紈的苟且,原本不覺得這有什麽,可既然薛紈得罪了她,她就要看不起他了!她狠啐了他一口,順帶也替王氏出口氣,頓覺心裏舒暢了。“翻臉不認人的男人,我呸!”

薛紈臉上掛不住,冷笑道:“你整天想著爬皇帝的龍床,難道你愛的是他的人?”

“我就愛他的人!”阿松毫不知恥,薛紈臉上越難看,她聲音越高,“我就愛,我就愛!”

“知道啦。”薛紈打斷了她,臉色有點淡,“七月十五盂蘭盆會,皇帝最近提起了大皇子,可能會去天寶寺祈福。”

“真的?”阿松疑心地瞅著他。

“真的。”薛紈滿不在乎地,“要是他臨時變卦不來了——你就在這寺裏再待幾年吧。”

呸!狠心的狗男人。阿松乍聞喜訊,雖然討厭薛紈說話不中聽,也不由對他俏生生一笑,“多謝你。”

薛紈笑一笑,很大方地丟了一塊金餅給她:“去買幾樣上等的胭脂首飾、裁幾身衣裳,你現在這個樣子沒法見人。”

他是好心,阿松不高興也忍了,把金餅塞進袖子裏,他正要走,她又扯住了他。外面的侍衛們還在吆喝著喝酒,阿松登時記起剛才那個侍衛忌憚的眼神,她湊到薛紈耳畔,“敬你酒那個侍衛——我和他有仇,我怕他要報復,你把他調走。”

薛紈眼神非常敏銳,立即問她:“他脖子上那個牙印,是你咬的?”

“對,”阿松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公主被□□的事說出口,“他想占我便宜……”

薛紈笑道:“他脖子都快被你咬斷了,還不解氣?”

阿松擰眉,“他可能今晚就要來殺我滅口了!”

“他有那個膽子嗎?”薛紈卻不置可否。

阿松只好放棄了這個借刀殺人的念頭。她磨了磨牙,心裏在發狠——對方今夜敢來,她就咬斷他的脖子。“你走吧。”她不耐煩跟他虛與委蛇了,把人往外推。

“有件事,”薛紈雖然在笑,眼神卻有點冷,“你要是見到皇帝——管好自己的嘴,別亂說話。”他生有薄繭的手在她脖子上溫柔地摩挲了一下,“我生起氣來,不割人的頭發,我割人的腦袋。你記住了?”

被他灼熱的手摸著,阿松卻不禁打個寒顫,她瑟縮了一下,立馬說:“記住了!“

薛紈離開後,侍衛們在庭院裏乘涼喝酒,鬧了大半宿,阿松隔窗聽著那些忽高忽低的說話聲,心裏總有些不踏實,睡到半夜,摸來剪刀放在枕頭下。這一夜提心吊膽的,次日醒來,寺裏很平靜,總算沒有什麽風波。

她還惦記著皇帝盂蘭盆會要去天寶寺的事,一得閑,便跟王氏編了個借口,往寺門口來了。侍衛們仍舊在,見著阿松,卻擠眉弄眼,主動問道:“出去嗎?記得早點回來。”

大概是薛紈叮囑了他們。這個人心思很細。

阿松想起在脖子上撫弄的那只手,頓時又毛骨悚然。她一路探頭探腦,沒有看見□□公主的侍衛,做不經意地跟守衛打聽,“那個臉頰上有痣,眉毛很粗的守衛呢?”

“他?昨晚馬屁拍得殷勤,薛將軍臨去時把他要走了,以後大概要高升了吧!”守衛忿忿地吐口唾沫,又有點羨慕,“算他走狗屎運了。”

“哦……”阿松勉強笑笑,一轉過身,刹那間沒了笑容,一顆心跳得飛快。

他一定被薛紈殺了。她前所未有地篤定,一時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害怕。

上了集市,阿松從脂粉鋪子慢慢逛到首飾鋪子,看了綾羅,又看綢緞,因為心頭有事壓著,興致也不高,胡亂買了一氣,抱著大包小裹往回走。

出了朱雀門,她沒急著回去,繞到天寶寺,阿松躲躲閃閃地藏在門外,往裏張望——這幾年打仗打得國庫空虛,百姓流離失所,堂堂的天寶寺,香火也大不如前,寺門口毀損的佛龕裏,彩繪佛像被風吹雨打的,有些斑駁了。

有個灰衣的沙彌捧著個小香爐,往佛龕走來。

阿松忙蹲下身,隱藏了身形。小沙彌沒有察覺她在窺視,嘴裏念念有詞的,安置了香爐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