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願同塵與灰(三)(第2/3頁)

元翼道:“敵軍在虎牢伺機反撲,臣怎麽敢久耽?”

皇帝道:“派檀涓回師滑台就是了,朝中能征善戰的將領也有,你不必硬撐了。”他厭惡極了元翼今天的惺惺作態,陰冷地一笑,有意要刺他的心似的,“你萬一再有個好歹,夫人在九泉之下,又怎麽安息?”

這話錐心,元翼嘴唇哆嗦了一下,“臣想去看看夫人生前起居的地方。”

“來人,領武陵王去吧。”皇帝點了頭,幾名內侍寸步不離地跟著元翼去了。

沉郁頓挫的佛樂聲中,皇帝捧茶坐在側殿,臉上陰霾重重。幾個親信的臣子塌肩拱背在下首,沒人敢開口。

“武陵王在豫州這些日子,長進了。”皇帝說著,不辨喜怒地。

“陛下……”王孚欲言又止。

君臣視線一撞,都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陛下,”檀濟察覺王孚臉上那一閃而逝的殺氣,背後頓起冷汗,他疾步上前,意味深長道:“宗室外藩,文武百官,還有鐘離和虎牢的大軍,都在看著呢。”

“我知道。”皇帝倒還不蠢,將一時之氣壓下來,他對王孚道:“多派幾個人去盯著,別出什麽岔子。”

“是。”王孚領命,才走出大殿,見正在起舞祝祭的儺戲場上,有人自台上淩空飛起,寒芒自紅雲般的衣影中迸射而出,一劍刺中元翼背心。場上登時驚叫聲連連,眾人慌得四處奔逃。

“護駕,護駕!”王孚駭得聲音都變了,高呼數聲,禁衛們拔出刀尖,頃刻間將大殿圍得水泄不通。檀道一丟開桃弓,飛掠到殿外,元翼孑然一人,躺在道邊,胸前獻血汩汩,已經氣若遊絲。

“道一,”元翼冰冷的手掙紮著捉住檀道一的衣角,一張口血就往外湧,他斷斷續續道:“你……善蔔筮,為什麽不告訴我……今天是我的死期?”

“殿下,”檀道一握住元翼的手,聲音也不自覺地顫抖了。

飄揚的彩幡在頭頂織成一片色彩斑斕的雲霧,嶙峋的飛檐翹角直矗進微藍的天際。元翼癡癡擡眸,微笑道:“榮華未休歇,山崩海將竭。還好我能埋骨在此刻的建康。”

檀道一垂頭,一滴眼淚乍然滴落在朱衣上。

數名內侍搶過來,七手八腳把元翼擡進殿,疾聲呼喚禦醫來查看。

皇帝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在袁夫人靈前那一瞬間,他確實起過殺人的念頭,但一想到民間悄悄流傳的那些弑父、辱母、殺弟之類的詞眼,他頭上頓時暴起青筋,怒不可遏了。“來人!”皇帝厲喝一聲,有些驚慌,又有些憤怒地抓住王玄鶴的衣領,“刺客去哪裏了?”

王玄鶴對著盛怒的皇帝,嚇得語無倫次,“臣,臣已經將棲雲寺包圍了,刺客插翅難逃,陛下放心。”

“陛下,”檀道一提起素裳,大步跨入殿內,“皇後鳳駕還在後殿,當心刺客挾持殿下。”

王玄鶴忙道:“臣已經派侍衛去後殿把守了。”

檀道一眼尾微翹,不經意般瞥向後殿,“臣剛才仿佛看見刺客往那個方向去了。”

薛紈沿著甬道疾行,朱衣和面具被扯下來,連燈油澆上去,頃刻間燒成灰燼。他恢復禁衛服飾,自墻上一躍而下,飄然落在皇後殿側。

“你怎麽來了?”皇後在室內一轉身,瞧見薛紈從殿後繞了出來,她驚喜之余,有些疑惑。久曠的人了,一挨上薛紈堅實有力的手臂,聲音便柔了,眼神也粘膩了,婢女見狀,垂頭斂裙退出去了。

薛紈在皇後腰裏扶了一把,笑吟吟地,“在前面沒看見殿下,過來瞧一瞧。”

皇後哼笑一聲,“別提這個,我一想起他們在那裏為了袁氏大張旗鼓地辦法會,心裏就跟吞了蒼蠅似的……”

薛紈傾聽著往外頭的動靜,被皇後一雙柔荑上上下下地撩撥,難免分神,他攥住皇後的手,似笑非笑道:“陛下還在前面呢,你不要命了?”

“他能拿我怎麽樣?”皇後嗤之以鼻,“若非靠著大將軍,他能有今天?”

外面鐵甲兵戈聲鏘鏘地響,皇後探出半個身子,“什麽事?”

宮婢在門外道:“武陵王遇刺了,大將軍在各殿搜捕刺客。”

皇後一腔春情被擾亂,冷聲道:“搜刺客搜到我頭上了?我在歇息,別叫他們來鬧。”

王玄鶴對皇後的話自然言聽計從,只在皇後殿外略停了停,便招呼禁軍撤離。薛紈輕籲口氣,被皇後攬脖摟腰推到榻邊,腰間玉帶也拽得松脫了,他卻輕輕一笑,將玉帶扯回來,按住急不可耐的皇後,“今天不行。”

“年紀輕輕的,怎麽就不行了?”皇後嬌嗔,柔情蜜意的一雙媚眼盯住了薛紈,“你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薛紈驀地想到檀家阿松,嘴角一彎,“又蠢又沖,不解風情,哪及得上殿下?”嘴上花言巧語,手卻堅決地推開了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