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願同塵與灰(二)(第2/2頁)

聖旨送至鐘離,武陵王十分躑躅,麾下檀涓等人也是眾說紛紜,生怕皇帝要謀害武陵王性命,武陵王思索了數日後,說:“元脩才登基,先帝和袁夫人都死因成謎,他敢殺我,豈不是坐實了先帝是被他毒害?到時候怎麽堵住百姓的嘴?”又留檀涓率大軍坐鎮鐘離,一旦元翼遭遇不測,便聯合各州刺史舉義旗,除暴君。

安排妥當後,武陵王收起聖旨,被數十名貼身衛士護送著,回到建康。

一行到了朱雀門,武陵王下了馬,先在城門外迎風燒了一捧紙錢,哭了先帝和袁夫人一場。進城後,皇帝特地派了宮使來,迎武陵王進宮,武陵王稱於禮不合,婉拒之後,在驛館下榻,隨即令人去檀府,請檀道一見面一敘。

這個時節,秦淮河中深深淺淺的綠波蕩漾,柔風拂動楊柳枝,一派融融的春意。檀道一應約而來,遠遠見元翼獨自在朱雀橋上徘徊,不由加快腳步,兩人在橋上相會,元翼笑道:“去年秋天你在這裏送我,今年春天我還在這裏迎你。”

元翼才大哭過,衣袖還有些濕,檀道一無言以對,只能說:“殿下節哀。”

元翼擺擺手,其實也沒有了多少悲戚之色,“不說這些,省得給你惹禍上身。這會,不知道有多少陛下的人在附近盯著咱們呢。”說到這裏,元翼失笑,“整個建康,恐怕只有你敢出來和我見面,不愧是你。”

檀道一付之一笑,“就在外面,坦坦蕩蕩,陛下也不好說我什麽。”

元翼點頭,“在這裏看看景也好。”瞧著南岸巷口的斜陽新草,元翼嘆道:“建康好啊,外面如何淒風苦雨,狼煙四起,建康總是這樣祥和。”

建康又何曾有過真正的祥和?檀道一是深有感觸了,卻不好多說,只能一笑。

“你怎麽不佩劍了?”元翼打量著他。

“我又不用和殿下一樣上陣殺敵,佩劍幹什麽?”

“哈哈,”元翼在檀道一面前向來坦率,“其實我也只是坐在城中,連敵軍一個影子都沒見過,何時上陣殺敵了?不過……”他話題一轉,頗具深意地瞥向檀道一,“元日之前,滑台就傳聞先帝駕崩,桓尹的消息靈通得很呢。”

檀道一“嗯”一聲,“陛下身邊有北朝細作。”

元翼嗤笑一聲,並不怎麽驚訝。“夫人的水陸法會,你來嗎?”

“來。”檀道一告訴他,“我現在在太常寺當差。”

元翼咦一聲,興味十足地,“蔔筮占星?”他指一指晚霞漫卷的天,“你能不能替我看一看這天象,陛下和我的壽數各有幾何?”

檀道一三緘其口,只叮囑他說:“法會上小心。”

辭別了元翼,回到檀府,檀道一從案頭的匣子裏取出一只繡囊凝神細看。

繡囊是薛紈身上掉落的那一個,他從領軍府順手拿走了。繡囊小巧精致,是閨閣女子脖子上戴的,沒有太多紋樣。檀道一把裏頭的一綹青絲扯出來,繡囊便空了。

“這是誰給你的?阿好還是謝娘子?”阿那瑰跳到他身後,將繡囊搶過來,一雙眼睛狐疑地把檀道一上看下看,嘴巴已經撅了起來,“你不許戴它。”

“不是。”檀道一轉過身來,泰然自若地,“你聞一聞,裏面有什麽味道?”

阿那瑰嗅了嗅,“好像有點甜甜的香氣。”

“是木樨的香氣。”

阿那瑰搖頭,“我沒聞過,是什麽味兒?”

“木樨是貢品,百姓家裏沒有的。”檀道一又拿起來聞了聞,味道太淡了,他總疑心是自己錯覺,“聽說棲雲寺裏有幾棵木樨樹,你在太子妃那裏時見過嗎?”

阿那瑰迷茫地說:“我不記得了。”

“袁夫人水陸法會的時候就知道了。”檀道一把繡囊放回匣子裏。轉眼見阿那瑰嘴巴還撅著,一副怏怏不樂狀,檀道一不禁捏了捏她的臉,阿那瑰跳起來,雙臂環住他的腰,蠻不講理地說:“你是我一個人的,眼睛只能看我,手只能摸我,還有這裏,”她點一點檀道一的嘴唇,“只能親我一個。”

檀道一沒說話,只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