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羞顏未嘗開(十九)(第2/3頁)

袁夫人大概是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硬是強迫自己擡起頭來,臉上還有一閃而過的難堪,“你是阿松?”她作出素未謀面的樣子,眼神飛快地掠過阿那瑰,微笑道:“你阿兄在這裏,你沒看見?”

阿那瑰一進門的刹那,檀道一便情不自禁站起身來,眸光都定在她一個人身上,誰知阿那瑰只盯著袁夫人猛瞧,他眉頭便蹙起來了。

阿那瑰“咦”一聲,乍見檀道一,腳尖一點,險些就要跳起來。“阿兄,”她撚著裙帶,波瀾不驚地喚了一聲——大概還在為臨行那夜在華濃別院的事置氣。

“檀侍中好眼光,你們這對兄妹,好像佛祖座下一對金童玉女。”袁夫人笑道,她的語氣已經很自然,仿佛完全不記得和太子那樁醜事。這位不到四旬的夫人是比太子妃美貌,身段猶如少女般纖細窈窕,眉宇十分平和安詳。

架不住阿那瑰的打量,袁夫人垂眸撥了撥茶甌裏的浮沫,柔聲道:“阿松也坐吧。”

阿那瑰在檀道一身側落座,還沒說話,見一個圓滾滾、黃澄澄的洞庭橘被檀道一推了過來,阿那瑰手指一拂,橘子又滾了回去。檀道一眼神詢問她——他記得她愛吃橘子。誰知阿那瑰不僅不領情,還把臉別開了。

檀道一眼神不斷往阿那瑰身上瞥,嘴裏還在和袁夫人說話,“二皇子請旨要接夫人去豫州,被太子駁了,說聖駕猶在,沒有妃嬪隨皇子去外州的道理。”

袁夫人手指一抖,茶水險些倒出來,她慘淡地一笑,說:“太子說的是,你轉告翼兒,安心鎮守豫州,不必掛念。豫州戰事怎麽樣了?”

“正在攻打滑台……”檀道一心不在焉,見白玉盤裏切開的蒸梨晶瑩剔透,又往阿那瑰手邊挪了挪,阿那瑰只裝作看不見,忽覺手背上一溫,是和檀道一的手碰到了,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碰上,他便安靜了,手擱在案上許久沒動。

阿那瑰使勁一推,檀道一的手被甩開了,好好個蒸梨也“啪”一聲砸在地上。

看出這兩個小人兒搗鬼,袁夫人笑開了,“阿松,檀郎君是特意來看你的……他一來,就讓婢女去太子妃那裏找你。你們兄妹說話,”她心事重重地起身,“我這袖子被茶水打濕了,去換一換。”

袁夫人離開,室內兩個人面面相覷,蒸梨一直滾到了案下,檀道一好沒面子,臉上掛了寒霜,“我走了。”

阿那瑰冷哼一聲,先一步搶在他前面出門,兩人擠著過門檻,身子一撞,阿那瑰往後倒去,檀道一來不及想,先摟住了阿那瑰的腰。阿那瑰繃不住,自己先咭一聲笑了。這一笑,腰就軟,音調也糯了,“你怎麽也不來看我?”

“父親不許我出門,”檀道一小聲道,半月不見,跟半年似的,他一看見阿那瑰那雙月牙般的眼睛,心跳便急了,“還是今天天寶寺法會,我特意說要替玄素捧銅磐,才混出門的。”

阿那瑰怨氣橫生,“十五天了,我天天都等你。”

“我也是,每天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檀道一握住她的手指,“很快到元日,太子妃回宮,你也該回家了。”

阿那瑰掰著手指算,“那還有……十幾天呢。”

隔間有環佩輕響。檀道一聆聽了一刻,沒人出現,他拉著阿那瑰到了一人多高的佛龕後面,兩人久別重逢,都是說不出的激動,對視的眸子裏光彩灼灼。檀道一情難自禁,捧著阿那瑰的臉,在她嘴上親了親。雙唇分開後,阿那瑰仍閉著眼,嘟著嘴,等著更深更熱的吻,檀道一心旌蕩漾,在她臉頰上又親了親,輕聲道:“袁夫人還在隔間呢。”

阿那瑰依依不舍地睜開眼,手卻飛快地自他衣襟滑了進去,來回在他肌膚上摸了摸,“你身上好暖和呀。”

她那手又涼又滑,像一尾小魚似的,到哪裏哪裏癢。檀道一身上都繃緊了,怕被阿那瑰察覺到異常,他拽出她的手,後退一步,背靠著佛龕,討好地說:“蒸梨和霜橘都不要,你想吃什麽,我買來給你。”

“熟栗子。”阿那瑰急忙說。

“走吧。”檀道一毫不猶豫,領著阿那瑰出了門,跟袁夫人的婢女道:“我領阿松去天寶寺聽經。”便像一對出籠的鳥兒,雀躍著離開棲雲寺。

檀濟在天寶寺,檀道一當然不肯再回天寶寺,兩人只在山門外眺望了幾眼,便往鬧市上去了。臨近元日,街市上的人摩肩擦踵,空氣中還有嗆人的煙氣,不時有一顆埋在雪裏的爆竹炸開來,濺得路人一頭一臉的雪粒子。

檀道一買了一捧熟栗子,阿那瑰吃一粒,他遞一粒,眼見栗子漸漸少了,日色將暮,忽然有人潮自天寶寺湧了過來,擠得兩人動彈不得,嗡嗡的說話聲中,有人道:“禁軍在天寶寺趕人了,陛下在寺裏清修,百姓不許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