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羞顏未嘗開(十五)(第2/3頁)

檀濟見她臉都嚇白了,倒也可憐,對家奴道:“領這位娘子下去安置……”

“我不要!”檀道一斷然道。

“把她安置在別院。”檀濟道,等家奴領著美人退出堂外,檀濟遍尋戒尺不著,抓起麈尾,指著檀道一就罵,“我跟你說過什麽?眼看要成親了,你敢給我幹出丟人的事……”

“我沒碰過她。”檀道一賭著氣,一張臉上冷若冰霜,“父親把她留下來,你就自己消受吧。”

檀濟被他氣得一張臉紅了又白,“你的人,我、我,這個家還有沒有倫常了?”揚起麈尾瞪了瞪眼,見檀道一絲毫不怵,檀濟哼哼幾聲,放下麈尾嘆氣,“幸而只是個婢子,不算什麽。混賬東西,”他又猛地拔高聲音,“太子冬至禮都送來了,你還杵著幹什麽?謝家老祖母等著你去磕頭呢!”

“不想去。”檀道一擡腳就走了。

阿那瑰跪坐在案前,一手托腮,一手提筆,耳朵聆聽著窗外的動靜。

華濃別院新來的美人叫做阿好。阿好在別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矚目,一者為她來自太子府,二者為她曾和檀道一有過一夜的情緣。美人們把阿好圍得密不透風,雖然嫉妒,也躲不過好奇,“檀郎腰上真的有塊小疤?檀郎的身上白不白?”問到高興處,簡直是口無遮攔了,“檀郎經常騎馬,他的屁股是不是很翹?”

阿好被眾人東拉西扯,笑得又嬌又俏,“你們想知道……自己去看嘛!”

“阿好,你真的和檀郎那個了嗎?”

阿好捂著臉,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不說了不說了。”

眾人不肯罷休,還要刨根問底。阿好也舍不得不宣揚,把那一夜的情景述說得無比纏綿,譬如檀郎如何拉她的手,如何扯落她的衣帶,聽眾們大氣也不敢喘,臉上泛著紅暈,眼裏閃閃發光。

說到要緊處,阿好聲音更低了,阿那瑰隔著窗聽不清,又氣又恨,一張嘴都撅起來了。

她討厭阿好一來就被所有人喜歡,更討厭阿好嘴裏那些真假參半的話。她要做出一副不稀罕她們的姿態,特意地挺直了脊背,理順了裙褶,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從腰間解下玉佩,對著窗外晃了晃。

玉佩是纏枝竹節型,被太陽照出綠幽幽的一汪水光,投在案上。

“咦,這個玉好綠呀……”阿那瑰造作地驚呼。

“檀郎回來了!”沒有人理會她的驚呼,有人這麽叫了一聲,她們轟的一下擠到欄杆處,爭先恐後探出頭去,“檀郎今天穿的是藍袍。皺著眉頭,不高興呢。”

阿那瑰沮喪了一會,忍耐不住,她丟下筆,奔出來,擠在人堆裏踮腳往隔墻的檀府裏張望。

人頭晃個不停,阿那瑰費了好大的勁,總算看清了,檀道一拿著劍,在院子裏揮來揮去,竹枝上沉甸甸的雪被他甩得四處飛舞,揚起漫天輕霧。劈了滿地的竹枝,他丟下劍,轉過身,眉頭一擰,對僮仆招手。

一會,僮仆領著十來名匠人來了,不到半晌,整面院墻被逐漸加高,徹底隔絕了別院窺視的視線。

阿好等人簡直傷心欲絕,阿那瑰轉過身,掩著嘴偷偷笑了。

因為阿好那些話,阿那瑰對檀道一的喜歡又淡了。翌日在檀濟那裏見到檀道一時,她板著臉,攢著眉,一門心思聽檀濟教誨,仿佛沒看見檀道一這麽個人。

她一個睢陽牙市上遭人販賣的小蠻婆,被檀濟養成了個粉妝玉琢的嬌人兒。頭發烏油油,貂裘上豐厚細密的絨毛襯得小臉雪團似的,微翹的嘴唇像彎彎菱角,玲瓏嫣紅。

檀道一看見她,眼神就移不開了,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的嘴唇上,他看得入了神。

所幸檀濟這兩天正在生他的氣,懶得多看他一眼。“給謝家的冬至禮備好了?什麽時候去送?”檀濟欣賞著阿那瑰的字,頭也不擡地問。

“晌午。”檀道一回過神來。

“去吧。”檀濟道。

檀道一只能慢慢往外走,眼睛去瞧阿那瑰。阿那瑰索性臉一別,給他一個後腦勺。熬過了檀濟一番長篇大論,阿那瑰怏怏不樂往外走,經過那個月洞門,忽覺脖子裏一涼,掉頭一看,見檀道一撥開竹枝到了面前。

“蠕蠕。”

“我不叫蠕蠕。”阿那瑰臉一揚,昂首挺胸往前走,她往左一步,檀道一也往左,她往右一步,檀道一也往右,亂走了一陣,擡頭一看,到了檀道一的院子。那面才砌起來的墻突兀又顯眼,阿那瑰看到這面墻,就忍不住要想起阿好,想起阿好就要生氣,她跺腳站住了,眼角有著輕蔑,“你也親阿好了?”眼睛鬼使神差地要往他身上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打量,琢磨著阿好那些鬼話。

“什麽?”檀道一大惑不解,“阿好是誰?”

阿那瑰嘻一聲笑出來。檀道一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果然阿好說的是鬼話,她眉眼舒展了,紅艷艷的嘴角又翹起來了,手往檀道一脖子後面去,“道一哥哥,”她蠻橫地說:“你只能親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