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羞顏未嘗開(十二)(第2/3頁)

阿那瑰把花環拿在手裏,囁嚅著,“你是要打我嗎?你溜出去喝酒,我沒跟郎主告狀呀。”

檀道一微微一笑,“你來,我不打你,我有話跟你說。”

阿那瑰將信將疑,腳步慢慢挪過來,檀道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扭了一下,沒躲開,被檀道一拎到梅樹後,兩人身形被虬結的梅枝遮掩著,沒等檀道一開口,阿那瑰先淚盈於睫,雙掌合十哀求道:“我再也不叫你螳螂了,你別打我。”

檀道一無言,躑躅許久,將戳在她臉頰上的梅枝撣開,柔聲道:“你不要告訴別人你是柔然人。”

阿那瑰濕潤的睫毛一揚,迷惑不解,“我本來就不會是柔然人啊。”她一臉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和柔然扯上丁點關系。

檀道一略微放心,垂眸看著阿那瑰,他悻悻地說:“柔然公主不會嫁給太子了,你高興了吧?”

阿那瑰拖著聲音,“哦。”倒沒有檀道一預料中歡呼雀躍。她那睫毛彎彎的眼尾四下一瞟,踮起腳,湊到檀道一耳畔,幽冷的梅香中,阿那瑰輕聲說:“我早就知道啦,是太子那個窮門客告訴我的。”

“薛紈?”檀道一蹙眉。

阿那瑰忙不叠點頭,嘴唇快貼到檀道一耳朵上,“那天他跟太子來,偷偷跟我說,赤弟連不會來了,還說我身上有柔然人的味道。”阿那瑰很認真地說:“我覺得,這個人很壞。你去把他抓起來,好好抽他一頓鞭子——咦,你耳朵好紅呀。”她大驚小怪地叫嚷起來。

檀道一把她推出老遠,若無其事道:“嗯,我不熱……你快回去。”沒再和阿那瑰啰嗦,他精神抖擻地往外走了。

薛紈離開太子府。

元翼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可汗養子,被皇帝重重責罰,太子簡直是喜出望外,相比之下,柔然悔婚的事幾乎不值一提了。太子心情大好,必定要趁著酒興蹂|躪美人,薛紈沒有動不動就殺人的嗜好,婉拒了太子的邀請,他走到角門外,就著紗葛燈籠的光,從懷裏掏出一枚繡囊。

繡囊是棲雲寺的婢女送來的,裏頭有一綹太子妃的青絲。

柔然悔婚的事,一夕之間傳遍建康,王氏想必在棲雲寺坐不住了。薛紈嘴角一彎,把繡囊隨手往袖袋一塞。

府裏管弦聲隱隱,夾雜著太子暢快的大笑。薛紈繞進巷道,大步流星往棲雲寺的方向而去。

冬夜,檐角與道邊都有積雪,泛著熒熒的青白色。薛紈想著心事,不覺走出巷道,聽前頭兵器撞擊著甲胄的鏘鏘輕響,知道是巡夜的士兵,他在墻角停下來,低眉順眼地站著。

有將領驅馬上前,喝道:“這個時辰,去哪?”

薛紈將太子府的令牌遞上去,恭謹地答道:“在下是太子隨從,奉殿下之命,去城外送信。”

那將領將令牌反復查看,不見異常,拋還給他,還拱了拱手,“慢走。”

薛紈道謝,等眾人離去後,他得意地一笑,繼續踏雪而行。靜夜無聲,只有枝頭偶爾被風吹落的雪撲簌簌落地,薛紈一腳踩進雪窩,突然止步,他鷹一般的眸子擡起,側耳聆聽著風聲。

道邊的矮墻上,有一堆積雪“啪”的砸落,薛紈倏的回身,長劍已經握在手中。

來人不止一個,而且跟了他一段路了。

薛紈暗叫不妙,腳下急轉,折返向太子府的方向,飛奔而去。墻上的追兵如影隨形,在綿延的檐角輕輕掠過,如夜行的蝙蝠,一起一落,攔在前路,薛紈的劍脫鞘而出,銀芒迸射,被飛落的人一劍當頭劈下,他身子一縮,沿著雪道,“哧溜”一聲滑出老遠。

“是你。”薛紈站穩身形,見當先一人身著暗色窄袖緊身袍,沒有遮面,雪光照得眉目分明,正是檀道一。

檀道一傲然睇視著他,“三更半夜去送信?太子殿下知道嗎?”

薛紈把袖袋中的繡囊拿出來,在檀道一面前晃了晃,笑道:“送信是借口,我是去會姘頭,你也要去嗎,小子?”

檀道一懶懶地說:“柔然姘頭,還是北朝姘頭啊?”

薛紈臉孔一僵。他在太子身邊,自認謹慎,從沒露過馬腳,但檀道一顯然是有備而來。他眯眼看著檀道一,思索了一刹那,頓時明了,“小婊|子。”他咬牙笑罵一句,顧不上恨自己嘴快,他沖檀道一狡詭地一笑:“我告訴你,怕你要掉腦袋。”話音未落,手腕一抖,劍光如遊龍般疾刺而出。

薛紈急於脫身,攻勢甚急,劍光如網一般將檀道一籠罩,檀道一要生擒他,反被逼得左右支絀,躲閃不及,雨點似的劍尖沾在袖邊、袍角,揮之不去,他心裏一急,旋身飛踢,漫天揚起雪霧,寒意撲面,薛紈只當是檀道一的劍尖抵到了喉間,心頭一跳,腳下滑了個趔趄,被他割斷了半片衣襟,薛紈好生狼狽,頓時面色一冷,“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