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羞顏未嘗開(七)(第2/3頁)

謝娘子等了片刻,無話可說,對他盈盈施了一禮,便領著婢女退下去了。

謝羨見女兒女婿相敬如賓,心情極佳,勸檀道一吃菜,“多吃幾杯酒。”

檀道一在謝家,哪肯多吃,只推說酒量不好,下午還要去何家觀禮,怕吃罪失儀,謝羨當即就要皺眉,恨不得檀道一吃得爛醉,去不了何家。“是二皇子納采,又不是你納采,去不去也沒什麽打緊的。”他自覺和賢婿親近了不少,說話也不大客氣了,“來來,吃菜,吃酒。”

檀道一畢竟是個少年,被他軟硬兼施的,也灌了不少酒下去。阿那瑰是親眼見識過他醉後的浪蕩相的,猜想他今天在謝家又要出乖露醜了,她按捺著興奮,一雙眼睛盯著檀道一猛瞧,誰知檀道一坐得端正,眼神絲毫不亂,阿那瑰大為失望,她不懷好意地勸他,“郎君多吃幾盅,回去時奴扶你上馬。”

“不能吃了。”檀道一只做沒聽見,他紅著臉對謝羨微笑,“回去父親要怪罪。”

謝羨哈哈一笑,喚奴仆領檀道一去客室歇息,“散一散酒氣再走,省得你父親打你。檀濟這個人向來不大講理。”

檀道一道聲多謝,起身時微微一晃,扶住阿那瑰肩頭慢慢往外走。阿那瑰只覺得他的手燙的厲害,忍不住要扭肩甩開,被他的手用力一捏,她痛得臉蛋一皺,嘟著嘴跟他來到客室。

謝家奴仆退下後,檀道一手一揮,丟開阿那瑰,往榻上一倒,閉著眼睛不說話了。

阿那瑰盤腿坐在榻下,把謝娘子親手做的茱萸囊拆開,淡淡的辛氣飄入鼻端,她聞了聞,不大喜歡,把茱萸囊丟在檀道一身上。想到這會太常要去何家替元翼納采了,阿那瑰有些傷心,扯著檀道一的袖子,“螳螂,我不想在這,我們走吧。”

檀道一翻個身,嘟囔道:“你吵死了。”

“謝娘子長得很漂亮,但是也沒有我漂亮。”阿那瑰百無聊賴,回憶著謝娘子的形容舉止,“她只是比我穿的好一點,聲音小一點,步子慢一點。你覺得呢?”

檀道一背對著她,也不知是夢是醒,半晌,才聽見他輕輕“嗯”一聲。

阿那瑰興高采烈,只當是檀道一贊同她生得比謝娘子美,喊了幾聲檀道一不應,她爬上榻去扳他的肩膀,檀道一掀起眼皮,看著她。他的一雙眸子,又深又黑,酒氣氤氳,以至於顯得不那麽冷淡,簡直有些柔情萬種。

阿那瑰心裏一動,笑嘻嘻道:“想你的婢女姐姐嗎?”

檀道一吃醉了酒,反應遲緩,他睫毛慢慢一扇,“誰?”

“婢女姐姐呀,”阿那瑰聲音很輕,兩手撐在檀道一身側,她的氣息若有還無地撲在他的脖子上,像玉簪花,搔得人作癢,她的眼睛閃著光,冰涼的小手居心叵測爬上來,“你好熱,要姐姐幫你撫一撫胸口……”

檀道一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手腕。

阿那瑰呼痛,碰又碰不著,抽又抽不回,忽聽門口腳步聲窸窣,她慌忙一掙,頭朝下栽在地上,磕得淚花閃爍。

謝家奴仆將解酒的清茶放在案邊,退出去了。

檀道一起身,懶得去看狼狽的阿那瑰,把一甌茶喝了,他酒意稍解,“走了。”

檀道一沒有去何家。領著阿那瑰到了朱雀橋畔的市樓,他要了一間僻靜的雅室,一壺清茗,指著欄外道:“太常的人會經過朱雀橋。”自己往案上一伏,蹙著眉閉目養神。

阿那瑰哪管他難不難受,把松落的籠冠一丟,她睜大眼睛,憑欄往樓下張望,見秋陽下秦淮河碧波蕩漾,朱雀橋如一輪潔白的彎月,橫跨兩岸。鱗次櫛比的房屋和船舶中都是伸出的腦袋,圍觀太常禮官執雁擔羊,禮盒上拴著五色縷,落雨般的銅錢中,他們絡繹不絕地穿過朱雀橋。

在那成群結隊的禮官中,阿那瑰辨不出元翼在哪裏,見隊伍經過樓下,她急得從朱欄上探出半個身子,叫道:“殿下,殿下!”

她的喊叫被人們的聲浪所淹沒。

“元翼今天不來。”檀道一來到她身側,“他是皇子,以何家的地位,本來也不需要他親自來納采。”何氏尚且如此,何況是你?未盡之意,他沒有說出口。

阿那瑰置若罔聞。她睫毛微顫,落寞地看著漸漸遠去的隊伍。

納采的人已經走得不見了,阿那瑰偏了一下臉,忽而一愣,隔壁的雅間,也有人憑欄而立,正直勾勾地看著她。阿那瑰這會滿心委屈,見這人目光如鉤子一樣,她就不高興了,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看著朱雀橋下蕩漾的河水發了一會呆,她無意中一回頭,見那個人還在看她。

兩人目光再次相對,他似乎很高興,對阿那瑰露齒一笑。

阿那瑰心知自己美貌,引人覬覦,不禁自鳴得意,眼角余光瞄著那人,見他穿著上好的窄袖長袍,英俊非凡,大約也是官宦子弟,她下意識地將一縷散發在手指間繞來繞去,俏麗的下頜一擡,問檀道一,“那個人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