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3/6頁)

他們這一年,怎麽說也掙了七八百塊錢,要全部上繳那還得了?!

“你確定你大伯真不會有事?”劉惠還是不放心,勞教除了受罪和丟臉外,只要不跟民兵隊的唱反調,人家讓幹嘛就幹嘛,倒也至少沒有生命危險。而勞教時間根據本人表現而定,表現好的十五天就能回家,表現不好,那一兩個月也完全有可能。

幺妹點點頭,怕大家看不見,又道:“真噠。”植物們連公社新書記開會說的話都傳回來了,這次雖然也搞政治運動,但不像紅衛兵那麽激進了,以宣傳教育為主。

眾人這才松口氣,不知怎麽回事,他們就是信幺妹的話。

“那就好,那……那這……”王二妹覷著婆婆,試探性的開口:“娘,要不這……讓幾個孩子把錢帶上,先去我娘家躲躲?”

畢竟,崔家這大半年賣吃食的收入都還在東屋藏著呢,萬一被民兵隊的搜走,可就白忙活了。

“就是,娘快讓友娣春暉去送錢,我保證再不說喪氣話了。”劉惠也難得的跟王二妹統一戰線。

這次跟去年的賣瓜事件不一樣,那次沒被抓現行,只要一口咬定沒投機倒把,只是種給孩子解饞的,治安隊就拿他們沒辦法。可這次是賣東西的時候被抓現行,這種“資本主義行為”是定性的。

所以,來搜家是板上釘釘的。

崔老太擦幹眼淚,沉吟片刻,“不行,姑娘家不能走夜路,兩個半大孩子不在家,這不和尚頭上的虱子嗎?”到時候別連累了親家。

崔老太不管躍躍欲試的友娣,只是看向吃得肚飽肥圓的幺妹,忽然想到個主意,把所有人趕出去,只留下幺妹。

“崔綠真,奶奶交給你個任務怎麽樣?”叫她全名的時候,那就是要說非常嚴肅非常重要的事了。

幺妹挺挺小胸膛,“好噠奶奶,我保證完成任務。”

崔老太湊她耳朵旁,小聲交代幾句,果然小丫頭立馬領會,“好噠!”

如此這般,一個說,一個邊聽邊記。

二房裏,崔建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頭巴腦,盤腿坐炕上抽起了旱煙。

“吧嗒吧嗒”,冬天悶得密不透風的屋子,立馬煙熏火燎的起來,春暉拿過爸爸的煙鬥,還巧妙的避開他來奪。

終究是半大姑娘了,崔建國搶不過他,臉上又臊得慌,幹脆倒頭睡炕上,兩只大大的黑漆漆的腳掌露在炕沿外。

他寬闊的腳底,在半年的東奔西走中,已經磨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泡,傷疤,層層疊疊成了粗糙的,厚厚的老繭,比一般莊稼人粗糙多了,仿佛套上一個磨砂的外殼,有點可怖。

她聽爸媽悄悄話說,爸爸兩只大腿內側的皮都磨破不知多少次了,天天蹬幾十公裏自行車,又是崎嶇不平的山路,水泡磨破後流出血水,把褲子緊緊的黏在腿上,到家脫不了褲子,最嚴重那次是媽媽用剪刀把褲子剪爛的。

為此,爸爸還心疼了好幾天,浪費了一條好褲子。

她也曾想過,既然時代不允許,那要不就不掙這辛苦錢了,等以後改革開放再出去。

可父母舍不得,全家都舍不得這來之不易的掙錢機會,只要不是殺頭,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得去!

“還好今兒是大哥去,要你這犟脾氣,被抓到還不得……”王二妹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誰知崔建黨卻“呸”一聲,“說啥呢?我寧願被抓的是我,畢竟我腦袋比他靈,公社上也認識幾個人,以前當副隊長也跟他們一起做過匯報,說不定還會給兩分面子,少受……”

“呸!就那些人,你這副隊長都下快兩年了,人家還記著你?可別做夢吧!”

兩口子誰也不服誰,又怕吵到老太太,嘰裏咕嚕壓著嗓子爭辯起來。春暉嘆口氣,雖然是重生者,可這種事她也沒辦法改變啊,她前世三十幾年的人生裏可沒遇到這樣的事。

三房,崔建軍沒空回來,只有林巧針和春芽在,雖然屋裏堆滿了不少成品包包,布料邊頭邊腦的,但收拾得幹幹凈凈,沒有一絲臭氣。

“媽媽,幺妹呢?”春芽拽了拽正在踩縫紉機的林巧針的袖子。

“幺妹有事兒,芽兒先睡吧,明早媽媽帶你喝喜酒去,啊。”

林巧針忙著呢,眼睛一刻也離不了縫紉機操作台,上面是做到一半的包包,線剛縫了一半。

春芽在炕上翻個身,“媽媽,我讀書,跟妹妹。”

林巧針手下頓了頓,芽兒想跟妹妹一起,上大河口念書。自從幺妹去了大河口,她一個人也怪孤單的,而幺妹在大河口聽說也沒好朋友了,姐倆都孤單……要是能一起上學,那真的挺好。

可去公社上學談何容易?

他們是農業戶口,戶籍關系又不在大河口,怎麽去?除非哪天崔建軍能轉正,現在廠裏同情他,每個月給的工資是不低,可其他正式工有的福利和編制他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