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4/4頁)

平時的嚴厲,是為了在戰場上救他的命,是為了少一份犧牲。

“兵娃子。”

顧學章精神一振,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眼的老爺子,“旅長您……您醒了?”

老爺子虛弱的笑笑,可他嚴肅了一輩子,法令紋極深,笑起來像兩把銳利的尖刀,不僅不和藹,還更加拒人於千裏之外。

顧學章和楊海潤倒是習慣了這樣的他,一人握住他一只手,“爸(老旅長)怎麽樣了?”

“感覺哪兒不舒服?”女婿也緊張極了,大氣不敢喘。

楊旅長動了動躺得麻木的身子,“不怎麽樣,就是身上僵得很,也膩歪。”

得,醫生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全程忙著搶救,都沒人想起來給他擦擦身子,確實夠膩的。

而且他又動不了,躺久了說不定都生褥瘡了。女婿是個文弱書生,一個人沒法兒給他翻身。

楊海潤抱著孩子退出病房,由他老公和顧學章用熱毛巾幫老爺子擦身上。

“媽了個蛋,這麽久終於松泛了。”擦完的老爺子伸伸腿,擡擡手,“先睡吧,明兒再說。”

他倒是舒服了,睡著了,呼吸綿長而均勻,三個年輕人卻哪裏敢睡?一會兒擔心這是不是就傳說中的“回光返照”,一會兒又疑惑是不是草藥起效了?畢竟,他的中氣,比起昨天可是強太多了!

可老爺子睡前說別給他叫醫生他想睡個安生覺,他們只能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等天亮。

中途,顧學章實在是困極了,趴在床尾眯了會兒,夢裏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女孩追在他屁股後頭,他看不見人聽不見聲音回不了頭,就在那兒猜,到底是幺妹還是早逝的小四妞。

猜著猜著,天就亮了。

多年的生物鐘讓老爺子躺不住了,不顧眾人阻攔,在床上就做上仰臥起坐了,活動開又是一組俯臥撐,撐得那汗水一滴滴的滾落,楊海潤終於憋不住,找了大夫過來。

老幹科主任看見那哼哧哼哧的老頭兒,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這……這還是那啥,下病危的癌症病人嗎?

楊海潤苦笑,“大夫你快勸勸我爸吧,天一亮他就鬧著要晨練,可……”

“等等。”主任看著心電監測,“怎麽不亮了?停電了嗎?”

老爺子得意的揚揚手,早讓他拔了扔出去了!

“不是,這……老旅長您還能俯臥撐?”

楊旅長蹬著銅鈴大的眼睛,“怎麽,快死了就動不了了?老子年輕時候這都不是事兒,你這樣的我能一只手拎起三個來!”

楊海潤碰了碰她爸,對大夫怎麽能這麽沖。

然而,他這樣的功勞和軍銜,就是有沖的資本。主任推了推眼鏡,訕訕的笑了笑,“我不是這意思,那您先練著,我給你接上看看怎麽樣?絕對不打擾您。”

楊旅長這才不情不願的答應。

可接上檢查設備,主任震驚了。他的心率、脈搏、血壓、呼吸、血氧含量……一切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試探著問:“您老,呼吸還困難嗎?”這幾天已經喘不上氣了,吸氧都困難了。

楊旅長傲嬌的秀了秀肌肉:“你看我困難嗎?”

得,問了句廢話。主任趕緊跑出去,讓護士把各項檢查設備推過來,老幹科高級病房的待遇就是不一樣,病人不用挪位,自有設備和人員來就他。

一通拍拍拍,照照照,老爺子給搞不耐煩了。主任卻再一次震驚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骨頭上的腫瘤好像比剛入院時小了一點。

可那是惡性腫瘤啊!不手術不吃藥怎麽可能會縮小?

“您真的沒有哪兒不舒服嗎?”

楊旅長把身上那莫名其妙的管子線子一拔,“我要出院,我要去大河口!”

眾人:“啥?!”

老爺子噔噔噔下床,把病號服一脫,套上楊海潤給他買的準備送殯儀館時穿的壽衣,“怎麽這麽花哨?”

眾人嘴角抽搐:“……”

主任還在追著問他有沒有吃啥藥,他把眼睛一瞪,“沒吃!”其實,他一睜開眼就問是不是兵娃子給他吃小丫頭的藥了,他這麽死咬不承認,估計還是為了保護孩子。

他能感覺到,那孩子不是普通人。

顧學章正為怎麽圓謊而發愁呢,不止黃柔不想幺妹出風頭,他也不想。當年小四妞是多聰明多可愛的孩子啊,十裏八村誰不知道牛屎溝的小福妞?可紅顏薄命,智者不壽。

沒想到老領導這麽善解人意,倒是讓他省了一套說辭。

楊海潤兩口子也是人精,隱約知道是一個小孩救了父親,也都閉口不言。

老父親要去大河口,那他們當然也得陪著去。

於是,顧學章在開了三個小時的夜車後,又坐上了駕駛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