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毒蛇與花(第2/2頁)

他修長但帶著槍繭的手按在女王的眼角:“您哭過,為什麽?”

“我的母親,”阿黛爾眺望附近的玫瑰園,“她就死在這座城堡裏,人們稱她的死罪有應得。”

“最好如此。”道爾頓微微眯眼,看著陽光下的教堂,女王的神色無懈可擊,他警告道,“對了,您的姐夫十分關心您的安危。”

“他出價多少?”阿黛爾聞言問道。

她的姐姐在十七歲嫁到臨近的雅格王國,後來不幸病逝。她加冕時,雅格國王大發雷霆,認為羅蘭的王位應當屬於他的妻子——也就是屬於他才對。這次叛變,他聞風而來的速度,就像聞到腐臭的鬣狗。

“二十萬金羅幣。”道爾頓道,“而且要求很少。”

“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屍體,都可以,對嗎?”她饒有興趣地問,“還有其他人出價嗎?”

道爾頓還真又報了幾個價:“十二萬加一塊公爵領、十五萬倫薩……”

“真誘人。”女王評價。

“是啊,二十萬金羅幣都足夠教皇賣掉一位國王了。”道爾頓前進一步,迫使女王靠在雕花石柱上。

曾經有一位可憐的國王被弟弟趕下台後,去尋求教皇的庇佑。他弟弟出價二十萬向教皇購買他的頭顱,教皇當天就準備了一杯毒藥。七天後,那位國王被盛放在銅匣裏,送到他弟弟手上了。

“我可是為您拒絕了天價從報酬,您應該不會做不該的做的事吧?”他語氣陰冷,透出危險。

阿黛爾心知肚明,她安排凱麗夫人在柱廊接應的舉動,還是引起了道爾頓的懷疑。刻意提出各方勢力的開價只是他找不到具體證據下的警告,一旦他發現她的籌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敏銳,多疑,殘酷是道爾頓在史書中的代名詞。

面對道爾頓的告誡,阿黛爾揚了揚眉,抓住道爾頓的鬥篷領口。

在道爾頓下意識伸手去拔槍的時候,女王的雙唇已經覆了上來。

她的唇還帶著微微的涼意,但是很快就變得滾燙起來。玫瑰一樣,火一樣,道爾頓的呼吸很快也變得急促起來——雖然他的政敵不遺余力地詆毀他,在背後嗤笑他是個沒有性能力的戰爭武器,但他畢竟是個男人。

一個成年的,健全的,男人。

碰到槍柄的手松開,緊緊地扣住女王的肩膀,他很快地搶奪走了主導權。他的手指從女王的眼角滑落到她的腦後,深深地插進那濃密的發裏。他們的吻就像一場廝殺,一場角逐,蘊含在曖昧之間的是宛若硝煙與火藥的致命危險。

等到分開時,雙方的呼吸都略顯急促。

女王的唇角滲出了些血,她雙目注視著道爾頓,伸手在自己刺痛的唇上一按,一抹。血像胭脂一樣染開,艷麗得足以刺激所有男人的征服欲。

“假若我做了什麽,”女王帶著意有所指的輕蔑笑意,“那一定是你的問題。”

——您難道不想征服羅蘭?以及……征服我。

兵變之夜,燭火下女王的話與此刻她的輕蔑重疊起來,她近乎不講理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天經地義。

道爾頓大笑起來。

“好吧。”他以妥協般的口吻說道,“我這次來,是想告訴您,雅格王國的艦隊起航了。”

……………………

燭光下,海因裏希指尖相抵,凝神看著放在桌上的信。

信封上的火漆紋章清晰,來自一枚他很熟悉的劍與玫瑰的印戒,它是女王的私人印章。而將這封信秘密送到他手上的,是一位神殿騎士團的苦修士。

這就令事情變得古怪起來了。

作為舊神教派最頑固的一支,神殿騎士們向來恨不得將女王扔上火刑架。他們幫助女王,簡直跟天使和惡魔貼面舞蹈一樣不可思議。

沉默片刻,海因裏希還是將信湊到燭火上,待漆印稍熔後,用裁紙刀將它打開了。女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和以前沒有什麽差別。但很快,海因裏希站起身,驚訝得像看到一朵原本無害的花搖身一變,變成了險惡的毒蛇。

而那蛇就藏在這薄薄的信紙裏。

阿黛爾·羅蘭,那位因保留不必要的寬容、仁慈和正義而被他舍棄的學生,在兵變之後竟會有這般驚人的變化——

她毫不留情地出賣了道爾頓·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