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2章 基層

楊學文年前就把三間茅草房屋頂扒了重新鋪了蘆葦杆子,打了泥墻坯,外面看上去倒是嶄新光亮。

爺倆又搜尋材料,把幾個窗扇做成新的,把用舊的羅箱改做成櫃,舊報紙裱了頂棚,油漆了箱櫃和門窗。

這樣子就算娶媳婦新房了。

年初一吃過飯,給本村拜了年,擔了幾擔水,便要去給老丈人家送禮,一扇豬頭肉,兩瓶酒,兩條煙,兩包果子。

楊老爺子一輩子,一個字也不識,只知做木匠,下苦做莊稼,可還是窮的叮當響,從大隊會計那支了30塊錢,塞給了楊學文,咬咬牙道:“人家禮錢都沒收,給咱留臉,過了個場面。可新媳婦規矩還是要有,你帶她去供銷社扯幾尺新布,做幾件衣服。”

楊學文接過去,默默點點了點頭。

楊老太太年輕時家境苦,偏要強跟著兄長讀書識字,可最終2斤高粱面讓楊木匠撿回家了,也長嘆人生無常,掖著被,靠在床頭前,“你爺倆有個男人樣子,咱啥苦沒吃過,這麽大個屁事。再說了,咱們這個地方多好,老輩們常講,走千走萬都不如咱淮河兩岸呢,想開些吧。總歸會熬出頭的。”

在老太太眼裏能吃飽飯就不算窮。

楊學文趕著驢車,路面上還有雪,並不好走。

到了門前,放好了驢車,進門就看到了圍著火爐烤火的李兆坤,陡然嚇了一跳,樹的影人的名,緊張的道:“叔,擱家呢。”

李梅正在廚房刷碗,手都來不及抹幹,慌忙過來,看李兆坤不搭腔,慌忙接話道:“你在這杵著幹嘛,自己找地方坐,又不是來一次兩次了。”

近一年的相處李梅對楊學文的脾性摸得清,就是過於實在了,但聰明的緊,手也巧,老三屋裏的床,櫃子都是他做的,碼磚砌墻也不含糊。

李兆坤斜著眼,遞了一支煙,“來根。”

楊學文慌忙擺手表示不會抽煙,李兆坤依然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咱爹給你,你就接著,客氣什麽。”李梅又慌忙給了楊學文一個眼色。

楊學文手足無措的接了,捏手裏也不是,抽也不是,最後只得塞口袋裏。

李兆坤又問,“酒量怎麽樣?”

楊學文不知道話裏面什麽意思,看了一眼李梅,得不得暗示,只得硬著頭皮道,“不怎麽喝,喝酒上臉。”

李兆坤眉頭一皺,“不喝酒不抽煙,活個什麽勁?”

李梅看李兆坤不再吱聲,心裏緊繃的神經卸了下來,對楊學文道,“你去幫俺把豬喂了,等俺把廚房收拾利索,咱就走。”

楊學文得了命令,巴不得逃出這窒息的氣氛,進廚房拎了潲水桶,“要加糠嗎?”

“不要加多,一碗就中。”

等兩人忙活好都十點鐘了,楊學文趕驢車,李梅拎著兩包果子並排坐。

楊學文要帶李梅去扯布做衣服。

李梅笑道:“不用,衣服夠穿,二和回來給帶了好幾件,都新的很。費那個錢幹嘛。”

楊學文還要堅持,李梅道:“你要是有心意,咱就一起照個相吧,過幾天就去,今天初一估計不開門。”

楊學文想也沒想的答應了,被這樣的熱絡體貼,既緊張又激動,心下又有愧,“就是讓你跟俺吃苦了。”

李梅白了一眼,還帶有絲絲甜蜜,道,“誰家比誰好的都有限,還不都是差不多。俺聽二和說,馬上就要大包幹,方集公社,去年都這麽幹了,交了公糧還個個糧滿倉。咱也快了,有了自己的地,誰還偷懶,還不是豁了命幹。日子怎麽就能差了?”

楊學文拍拍胸脯,“真要分到戶,俺保證好好幹,不讓你吃苦。”

李梅看著這個高大憨厚的男人,越發確定,跟著吃苦都是值當的。

兩個人年輕人一路有說有笑,憧憬著未來。

這個春節異常冷,村裏冷清清的,偶爾只有一兩個行人匆匆而過,村子裏的人都縮在家裏,沒有暖氣,村民都是自己上山砍柴烤火取暖。

早上孩子吐奶嗆著了,段梅趕緊讓李隆去喊婆婆。

李和也慌裏慌張的跟了過來,王玉蘭把孩子豎著抱一抱,輕輕的拍打背部,孩子打個嗝,就不再吐奶了。

王玉蘭這才心安,罵道,“你說俺說了多少次,不要一次喂那麽長時間,小孩子又不會說話,吃飽了都不會吭聲,你還在懷裏給摟那麽緊,想不吃都不行。”

段梅有點嚇唬壞了,這次是真心認錯,哭著道,“俺也沒想著會嗆著啊,俺聽你的還不成嘛。”

王玉蘭終於戰勝了一個回合,趾高氣揚的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媳婦,又看了看三兒子,老三一臉羞愧,王玉蘭意思很明確,離了娘你就是不行。

李和走完父母兩邊親戚,還是每家老人照例留了200塊錢。

雖然錢是給自己親爹媽,可王玉蘭心有怨氣,對這個錢不怎麽情願,也不是不孝順,只是老太太老爺子偏心兒子太緊,閨女跟撿的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