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五章

“譚經緯!我日你八輩祖宗!”

廖東貴家中,徹夜未眠的廖東貴聽完陳亮講述皇後大道事情始末一聲大吼豁然而起,臉上的黑斑以及斑上汗毛隨著面部肌肉巨烈抖動,就像是一只隨時準備飛起來的大烏蠅。雖然先到上海後到香港,在南方生活了幾十年,可是一旦陷入激動廖東貴還是忍不住甩出家鄉土音,此時也不例外。

陳亮的情緒倒是比廖東貴穩定,從雲霄宮酒店回到廖家這一路,已經讓他有充足的時間冷靜。說話不緊不慢字斟句酌,與自家老板形成鮮明對比。

“東家先別著急,今晚上豎琴餐廳差點變成萬仙陣,既有本地字頭又有大天二,到底誰是幕後主使可說不好。咱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譚經緯,萬一不是他咱就錯怪了好人。”

“譚經緯要是好人,我就是佛祖!”廖東貴又罵了幾句,在房間裏焦急地來回踱步:“大天二聽誰的話咱們心裏有數,宋天耀最後又上了譚經緯的車,誰是主使不是明擺著麽?咱們讓他當猴耍了!幸虧你沒動手,要不然咱都得讓他扔出去當替死鬼,回頭他再來奪咱的產業,老曾就是這麽完的!我想錯了!不是老曾要價高,是姓譚的心太毒!這幫玩意有一個算一個,就沒一個好東西!”

廖東貴的五官已經扭曲在一起,看上去猙獰至極。陳亮知道,自己的老板害怕了。

雖然廖東貴手上有船有錢,但是和於世亭這幫大佬比還遠遠不及,譚經緯既然能殺曾春盛奪產,未嘗不能故技重施把廖東貴的家業乃至性命吞下去。

褚孝信號稱太平紳士奉旨殺人,這話不能算錯,可是和譚經緯比起來難免遜色三分。不管太平紳士頭銜再怎麽耀眼總歸不是英國人,譚經緯確實正兒八經的官身,奉台灣命令而來,相比而言,他更像是奉旨殺人,不擇手段肆無忌憚。

固然今晚陳亮沒有動手,可是既然在豎琴餐廳出現,就算是入局,想要抽身而退已無可能。譚經緯能坐看他們出手不加阻止或是提醒,就證明對廖東貴的財富乃至性命都存有覬覦。這一點陳亮想到了,廖東貴自然也想到了。別看嘴上罵得兇,心裏肯定怕的要死,生怕自己步曾春盛的後塵。

事發突然,廖東貴除了罵人也想不出什麽有用的辦法,陳亮咳嗽一聲,在旁提醒:“老板不是能聯系上在台灣的鄉親?可否讓他們說個人情疏通一下關節,譚經緯總不能誰的面子都不給吧?”

“沒用,遠水不解近渴。譚經緯現在好比欽差大臣,等老鄉把人情講下來,咱早就喂王八了。”

“要不然咱去找找於老板?畢竟大家都是上海幫,他不可能見死不救。如果於先生肯說句話,一準能化險為夷。”

“不行!”廖東貴搖搖腦袋:“動武我不如你,動腦子你還差得遠,這兩條路都走不通。我不是上海人,不管再怎麽跟他們套近乎,大家始終隔著一層。平時吃喝玩樂沒得說,有事的時侯指望不上他們。再說無風不起浪,外面都說宋天耀要給於世亭當女婿,這事我看多半不假。他們一條心,不會真心幫咱們。這個世界上不止老虎吃人,老狐狸一樣不吃素。”

“那您的意思是?”

“先看看風頭再說。這幾天都別出門,把所有的弟兄都調動起來,把咱的家守住,不能像老曾那樣死得不明不白。宋天耀和姓譚的必然有一場龍虎鬥,只要他們顧不上咱,咱就有機會。我是做航運的,想把我困死,沒那麽容易!只要風頭一過,咱們就去台灣找我的老鄉去。哪怕做點小生意,也不冒這殺頭的風險。”

陳亮明白,廖東貴話裏的意思就是準備逃跑。有曾春盛前車之鑒,廖東貴對於譚經緯的吃相沒有信心,又不是他的對手,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但是想想也知道,不管台灣有多少鄉親,到了那裏從頭開始肯定不如留在香港活得滋潤。陳亮不免有些覺得可惜,試探著問道:“您覺得譚經緯贏定了?”

“我沒那麽想過。宋天耀這個人我看不透,也就猜不出他和譚經緯的輸贏。不過他們的輸贏跟咱沒關系,不管誰嬴都沒咱的好果子吃。”

“這話怎麽說?”

“能和虎鬥的自然也是虎,哪只虎占了山頭都要吃羊。譚經緯狠,宋天耀也未必善到哪去。他既然惦記上航運,就不會放過咱們。最好的結果是他們同歸於盡,可是咱不能把寶押在這種事上,早做準備沒毛病。”

“老板放心,一切有我。不管他是黨國大員還是本地的龍虎,想要把咱們吞下去,都得先掂量掂量有沒有這麽好的牙口!”

廖東貴對於陳亮的本事和忠心擁有足夠的信心,見他應下便不再過問,自顧在房間裏踱步,嘴裏念叨著:“宋天耀、譚經緯……他們這時候應該分開了,要是能知道他們現在跟誰在一塊就好了。他們背後肯定還有人,宋天耀聯合了於世亭,譚經緯又找了誰當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