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九章 船

“沒有風暴,船帆不過是一塊破布。”

班站在格拉斯哥戈多船廠的碼頭上,念了一句雨果的詩句。

在他和宋天耀的面前,停放著幾艘已經銹跡斑駁的貨輪,和遠處那些嶄新待下水試航的萬噸貨輪比起來,這些貨輪小了很多,噸位不過數千,此時停放在角落裏,任由海洋生物慢慢腐蝕。

“安吉對我說,你好像是做……”班用手在自己略禿的頭上比劃了一下:“那種花裏胡哨的假發生意,賣假發也需要自己運貨嗎?”

宋天耀對這幾艘船的興致很高,反而對那些萬噸貨輪沒什麽興趣,沿著棧道甚至走到船槽側面的工人通道附近,仔細的觀察著這些廢鐵。

“這些船為什麽被丟在這裏?班?”宋天耀扭回頭,對自己這位未來嶽父問道。

班聳聳肩,邁步走了過來:“這些船在這裏已經停了六七年,歐戰爆發後,航運業迎來黃金期,想發財的投機者們手裏握著鈔票沖進船廠,不論型號的去訂購船只,那時候船廠除了要生產民用船只,多數還有軍用訂單,比如我工作的奧斯丁船廠,雖然不能生產航母之類的大家夥,但是仍然有登陸艇,救援艇這些小型船只訂單,所以很多民用訂單甚至被排到了1958年,沒有想到的是,希特勒很快就被打敗,沒有戰爭作為背景,航運價格又開始下跌,而且船廠也開始生產噸位更大的貨船,有人等不到1958年,於是毀約,就有了這些船,這些船是比較老的型號,大概從1940年開始接到訂單生產,中間船廠又要生產軍用訂單,所以拖到1946年大概才生產完,生產完就開始停在這裏。”

一條粗大的錨鏈橫亙在通道上,宋天耀用腳輕輕踩了兩下:“他們準備賣掉這些廢鐵嗎?”

“當然,不過沒人願意買,畢竟日本,德國的船更廉價,你能想象嗎,日本那個小國家,有七十多家造船廠,他們什麽船都能造,而且價格要比英國低太多,這兩年,我們有很多訂單都被日本搶走了。”班用手摸了一下冰冷的錨鏈說道:“我不懂,日本不是戰敗了嗎?我們同盟國不是勝利了嗎?為什麽那些戰敗國卻能從我們這些勝利者手中搶走生意?”

宋天耀不想與班討論這種復雜的國際政治問題,他其實對航運業沒有太多興趣,只不過是得知雷英東的貨輪被炸沉之後,想到了香港與上海人之間可能會爆發沖突,在這種沖突時刻,他總歸是要表示一下態度和立場。

班說的是實話,同樣噸位的貨輪,日本造船廠的價格要比英國低一半,這一半幾乎就是人工的差距,英國船廠一個低級工人的周薪都要十二英鎊,而日本一些造船廠的低級工人收入換算成英鎊,大概是周薪四到五英鎊。

宋天耀有深海恐懼症,遊泳這種健身項目都只能在泳池內進行,更不用說讓他去做個船東,去跑遠海,學習旗語,燈語,航速,航線,耗油,運價之類的專業知識,他對船最大的忍耐度就是乘坐石智益的遊艇出海釣個魚,如果不是為了石智益,他對遊艇這種近海小船都不想坐。

可是自從想到上海人與香港人爆發的沖突後,既然想撈好處,自然要下些功夫,他對航線這類專業知識一竅不通,但是對世界局勢卻有著自己的判斷。

戰爭的炮火聲是航運業船東最好的福音。

朝鮮戰爭這種區域戰爭,對航運業的影響其實並不是很大,也許會讓一部分人成為富翁,但是對那些真正的世界級大船東而言,他們甚至沒興趣讓自己的船隊來亞洲走一圈。

宋天耀這段時間努力思索上一世的記憶,總算想到了一個不算戰爭但是卻又絕對影響整個世界的戰爭事件,埃及收回蘇伊士運河事件。

埃及收回蘇伊士運河之後,把幾乎所有的資本主義國家都列入非友好國家,禁止這些國家的商船通過蘇伊士運河,而世界上的商船80%甚至更多,都是資本主義國家所有,不能通過蘇伊士運河,代表著商船只能走好望角航線,繞行整個非洲。

繞行,代表著運費的暴增。

哪怕是現在蘇伊士運河沒有被禁行,一艘十萬噸以上的大型油輪,從中東航行至歐洲,單次收入就是過百萬美元,如果蘇伊士運河禁行,那運費會飆升到一個可怕的數字。

想到蘇伊士運河,宋天耀覺得自己就算是深海恐懼症,也可以在航運上花些心思。

倒不是為了短期那些看似高昂的運費,做生意,一定要看長遠。

“我想買這艘船。”宋天耀指了一下面前這艘停放著的貨輪,對班說道。

班看看這艘船,又看看宋天耀:“孩子,雖然我是格拉斯哥人,但是我還是想說,你不如去日本買。”

宋天耀眨眨眼:“我會去日本買的,不過不是現在,畢竟現在我去日本買,日本人不會給我一些優惠條件,但是英國人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