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五章 約了誰?

上海灘講碼頭,香港島也講碼頭,徐平盛與於世亭的這次見面,在很多人眼中,就等於準備撕破臉,內地來的滬商與本地的土著鬥法,看鹿死誰手而已。

就在大家都猜測是徐平盛開口讓滬商的貨船裝不到貨,還是於世亭準備聯合滬商用錢砸到土著失聲時,兩人在灣仔三角碼頭一條花尾渡上。

花尾渡是廣東地區常見的大型木拖船,船頭往往連著一艘小火輪,由小火輪拖著木船運送客貨,不過隨著時代發展,這種花尾渡的生意越來越少,尤其廣九鐵路之後,花尾渡更多是做貨用。

不過雖然大多數做貨用,但是一艘花尾渡上該有的客用設施卻仍舊不少,一艘花尾渡分為三層,中層是單層貨倉,底層是客貨混裝的大艙間,稍好一些帶床位的雙層床艙,最上則是貴賓艙,而且擁有唐餐樓,餐廳雅間等等。

因為這種木船是尾部高高翹起,加上船身遍布花花綠綠的廣告圖案,所以被稱為花尾渡。

沒有香港的地頭蛇大亨,也沒有滬商大鱷,徐平盛,於世亭帶著家裏用慣多年的幾個下人,安靜的上了這艘花尾渡。

等兩人都進了唐餐樓,前面的小火輪煙筒裏才開始冒煙氣,慢慢駛出三角碼頭。

……

“聽說了嗎?今天盛伯和於世亭見面,如果撕破臉,以後恐怕碼頭上再無寧日。”褚孝忠坐在利亨公司的辦公室裏,接到一個商場朋友的電話,朋友語氣神神秘秘地說道。

褚孝忠翻著今天的事項安排,左手拿著電話聽筒:

“撕破臉關你我咩事呀?”

“不是呀,是我聽說盛伯與於世亭約在了屯門碼頭,雷疍仔和往日走近海賺錢的本地人帶了上千人幫盛伯助威,於世亭那邊聽說有很多收了錢的大天二,我看不止碼頭要大罷工,說不得死傷幾百人,這可是大事,我們的物流生意靠碼頭的嘛……”電話那邊的聲音信誓旦旦:“雷疍仔這次被炸了船,一定忍不住,又有盛伯幫他撐腰……”

“你少看些娛樂小報啦,鐘意這麽誇張的故事,你不如去看蜀山劍俠,就這樣,有時間一起食飯,現在很忙。”褚孝忠把電話聽筒放回原處,這才擡起頭,看向坐在對面正喝著咖啡的雷疍仔:

“我朋友說,你帶了上千人去幫盛伯助威,準備砍死那班上海人。”

雷英東嗆了一下,哭笑不得的看向褚孝忠:

“不會吧?忠少,上千人?身邊一起揾飯食的兄弟倒是有幾十個,養上千人,不要說闖海,我天天賣命去搶銀行都養不起。”

褚孝忠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總之,現在大家都誇你運氣好,能讓盛伯這種慈眉善目的大善人都開口為你撐腰,你自己該知道,其實事情到這一步,就算盛伯是撐你,最後你也未必……”

“我知,就算有好處,吃到我嘴裏的可能也只有骨頭。”雷疍仔嘆了口氣:“不過,盛伯能搞定上海人,至少能讓我在香港去朝鮮的這條財路搵些錢,不過也可能,財路都輪不到我。”

“你一向有門路,有沒有想過換種生意做?”褚孝忠把咖啡杯放下,對雷疍仔問道。

雷英東吐了口氣,嘿然一笑:“不瞞忠少,本來想著這次搏一次,所以把全部身家都換成了兩艘海輪,現在沒本錢換生意去做。”

“你沒有,我有。”

……

“你飲醉酒呀!”

“啪!”的一聲,上環碼頭聯字頭大佬,雙花紅棍順鷹一記耳光抽在了面前手下的臉上。

這個手下上個月還替他扛了兩刀,算是他最忠心的手下,可是順鷹這記耳光卻仍然沒有做樣子的跡象,打的又快又狠,只是一下,小弟的左臉頰就已經高腫泛紅,嘴角被抽破淌出了鮮血。

“現在香港所有靠碼頭揾飯食的人都不敢開口!你現在攬生意定泊位!你是不是想讓字頭所有兄弟都去街頭討飯呀!現在是盛伯同上海人在談呀,你話事!你知不知盛伯是邊個呀?連香港所有商號今日都不急著裝貨,你做主幫人定泊位……我挑你老母。”順鷹臉色鐵青,對著手下大聲咆哮。

他們在普通人眼中是好勇鬥狠的江湖人,橫行港島,肆無忌憚,可是現在在徐平盛與於世亭兩人談話時,他們與木屋區的貧民沒有兩樣,如果兩人任意一個人想要用他們這種人立威訓誡,那他們與螻蟻沒有區別,幾百人,上千人全都被趕出碼頭,並不誇張,在有錢人眼中,他們本來就與乞丐討飯沒有區別,他們想給你一碗飯,你就能吃飽,想要趕你走,你連一粒米都吃不到。

“大佬,我知錯了!我知錯了!對唔住……我現在就趕對方的船走。”被打的手下連聲認錯。

順鷹握著拳頭,滿腔怒氣無處發泄,在貨倉裏走來走去。

“你?你現在知錯有咩用?砍死對方有咩用?現在就是求神拜佛!求神佛保佑盛伯同上海人,把我們當成屁,放過!”